当时,许多马来民族意识强烈的人士及组织,以至非马来族(因为官办的华校与淡米尔学校之前以各自母语教数理科)也大为反对,但马哈迪一意孤行推动了以英语教数理科。马哈迪下台后,继任的教育部长慕尤丁(即当前马哈迪在土著团结党内的副手)恢复以马来语和母语教数理科。这并没有阻扰马哈迪近年与在前朝政府里失意后离开巫统的慕尤丁再次进行政治合作。如今马哈迪再次断然宣布以英语教数理科,各方的反对声浪隐隐约约又浮现,如不谨慎处理,大有可能又会形成一股如前些时候在所有国民学校推动教导爪夷文书法所引发的政治风浪。
然而,马哈迪显然始终对于安华可能掌握最高权力放不下心。换句话说,马哈迪本身的确未必恋栈权位;这从他之前自愿辞去相位即可一窥端倪。但马哈迪希望他的一些政治理念得以由继任者萧规曹随地传承下去。之前两位相位接班人阿都拉和纳吉在马哈迪眼中皆未能达到他的严格要求,更何况是向来深具个人风格和领袖魅力过人、之前又曾与马哈迪激烈斗争的安华。因此,马哈迪可说是下定决心即便自己退位,也不能让安华接位。
马哈迪的这种坚定政治决心,即展现在其强调欲封相者必须得到大多数下议院议员支持的说法上。安华近月来的步步进逼,再加上他所提出的接位“截止日期”,使得马哈迪一方不得不再次强烈暗示,有必要时可以跨越朝野鸿沟,拉拢巫统和伊斯兰党,再加上从安华领导的人民公正党分裂出来的议员等,几乎就获得可过半数议员支持,让安华当不成首相。马、安之间的政治心结一天未解,则马国政坛的纷争还会越演越烈。
就这教学媒介语课题,其实马哈迪在从政生涯中也数度改变立场。在上世纪他当教育部长以至后来第一次首相任内初期,他积极推动把国民学校里的教学媒介语从英语转变为马来语,主要也是为了取悦民族意识强烈的马来选民。到了上一首相任期的尾声,他察觉到国民学校学生的英文及数理科的掌握能力不尽理想,毅然来个教育政策大转弯,宣布以英语来教数理科,以期一举两得地强化学生的英文及数理科能力。
马哈迪极为擅长分而治之,“拉一派打一派”的权力斗争手腕。他在上一次首相任期初期,就破格把安华从一名激进学生领袖提拔为联邦部长,那时主要是考虑到在野的伊斯兰党越来越受到(以前到现在都占政治上多数的)郊区与低下阶层、种族主义与宗教意识颇为强烈的马来选民的支持,对马哈迪所领导的巫统形成重大的政治威胁。因此,马哈迪当时须借重安华在宗教斗争方面(如他曾致力于国际伊斯兰青年运动)的声望,以及安华公认的优秀组织能力,让巫统以及以巫统为主干、当时执政的国阵得以同伊斯兰党抗衡。
(作者是新加坡国际事务学会(研究所)高级研究员、马来西亚太平洋研究中心首席顾问)
马哈迪在最近正式代理教育部后的记者会上忍不住指出,马国国民学校的问题是已然演变成宗教学校,宗教科的节数达到每天四节,所以华族与印度族家长不肯把孩子送到国民学校就读。他斩钉截铁地说,虽然宗教科也重要,但学生必须更大程度地学习数学与科学。他过后也正式宣布恢复以英语来教导数理科。
安华也在另一专访中表示,他无须如之前许多方面所说般,在今年5月(即希盟胜选两周年之际)就接棒登上相位,而是可以再等上半年,待马哈迪主持完亚太经济合作组织在吉隆坡召开的峰会后才接手。乍听起来,这是安华一方就相位传承的一大让步,但其言下之意的最后通牒,还是昭然若揭。马、安两方如此公开互相就权力转移的“通话”,在很大程度上也展现了马国近月来政治斗争的核心症结。
无论如何,马哈迪与安华的政治合作,在上世纪末随着安华去职入狱而一度中止。安华自那时起所领导的轰轰烈烈的“烈火莫熄”运动,以至之后的民联反对党阵营在2008年与2013年两次大选,成功阻止国阵掌握国会下议院里可随意修改宪法的三分之二绝对多数议席时,马哈迪都站在与安华对立的立场。直到马哈迪与前任首相纳吉决裂后,马、安两人基于政治需要才再次走在一起。对于马哈迪来说,与安华的再次合作也算是个权宜之计,也就是“敌人的敌人即为吾友”“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来对付共同的敌人”的当代实践,最终得以推翻纳吉政权。
马哈迪与安华在政治上合作无间的10多年里,马国通过官方的积极宗教化政策,逐步从宪法规定回教为联邦宗教、但在很大程度上仍然坚持世俗化政体运作与多元化社会风貌,演变成一个更为融入单一宗教元素的政治论述与文化氛围。这政策主要当然是为了取悦上述那些宗教意识越来越强烈的选民,以期与伊斯兰党“互别苗头”。这项政治策略可说颇为成功,大幅度地抑制了伊斯兰党的相对支持度,让该党未能突飞猛进地成长,但重大的“副作用”是放任了宗教极端化在马国社会大肆滋长。
马来西亚首相马哈迪在近日受访时再度指出,他会遵守执政的希望联盟成员党之间在上届大选前的协议,即在胜选上台执政一段时间内把相位传给希盟的“共同领袖”、马哈迪的前副手安华。不过在具体交棒时间方面,马哈迪并没有作出承诺,还忽然提出一个看似理所当然的先决条件,即封相者必须得到国会下议院大多数议员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