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经济学比较优势的理论说,国家输出劳工去异地谋生,本有其合理性。尽管这些外劳缺乏议价能力,很多还必须接受中介的层层盘剥,但对比他们留在本国从事更低增值工作乃至失业,当外劳反而能带来更好的收入,最终得以改善自己和家庭的生活。因此,虽然他们很多遭到了不尽公平的对待,对于能够外出打工仍然趋之若鹜。对于接受外劳的国家而言,这批廉价劳动力也提高当地经济效益,降低成本,是一种双赢的局面。
然而,冠病疫情让这种平时相对皆大欢喜的分工安排,出现了无法忽视的弊端。本地客工宿舍内的社区感染,主要是因为宿舍卫生环境欠佳,客工生活空间拥挤所致。当然,主要是来自南亚地区的客工,个人卫生意识的不足,以及文化上不重视个人社交距离,可能也是导致冠病容易传染的原因。但也不能否认,出于成本考量和国人对客工的邻避态度,他们被集体安置在眼不见为净的偏远宿舍,休息日也总喜欢群聚在几个很集中的地点,这样高的居住和社交密度,如今却可能成为防疫漏洞,成为社会必须面对和解决的问题。
冠状病毒疫情所导致的近乎封城锁国的非常状态,让许多人们平日习以为常、视若无睹的现象,成为可能危及集体安全的潜在威胁。本地客工宿舍因拥挤和其他环境因素而出现社区感染现象,或许成为全国防疫的漏洞,就是其中之一。事件引发了社会舆论的关注,也提供了人们反思正常社会条件下容易被忽略的问题。
对于客工宿舍暴发集体传染,不少国人发出了不平则鸣的批判。这是必要的。然而,我们也应当避免把问题纯粹用道德视角看待,而应当理性分析如何解决它。宿舍管理因成本因素,采取仅符合官方规定的最低标准,这样的做法显然必须改善。把部分属于必要行业的客工搬迁出宿舍,降低感染概率,固然是当务之急;这一旨在降低客工居住密度的安排,或许也应当成为日后管理客工居住环境的参考做法。当然,除了雇主之外,我们的社会也得作好准备,接受成本提高的事实。
于是,这又回到了经济转型的要求。对客工存在极大需求的本地建筑业和制造业,恐怕就必须加紧从劳动密集型向机械化和科技型升级的努力了。这一升级转型,在减少依赖外来劳工之际,也可能为本地人创造在这些行业的高附加值就业机会。外来客工数目的减少,又或缓解宿舍拥挤现象,改善他们的待遇,一石二鸟地解决生产力与善待客工的问题。须要全体一心、同舟共济的抗疫行动揭示了一个基本的道理:保护弱势群体,其实就是在保护所有人。
社论 2020年4月7日
本地几十万外来客工几可说是经济增长的隐形动力,但是相信绝大多数国人在日常生活中,对客工要不是存有偏见,就是觉得他们脏乱或可能危险而退避三舍。客工现象是全球化的产物,全球产业链的形成,意味着不同国家在价值链上分工有异,发达国家位居顶端,攫取全球化大部分的好处,欠发达国家唯有依靠出口原材料甚或劳动力,来谋求国际经济激烈竞赛中的一席之地。
除了类似人道主义的考虑,对于本地经济过度依赖外来劳动力的问题,恐怕也被这场疫情逼出了反思的空间。新加坡经济体量小,无法自外于世界经济大潮流。全球化国际分工所提供的跨国廉价劳动力,自然是类似新加坡这样的发达经济体要维持国际竞争力的要素之一。然而,有不少分析已经指出,冠病疫情将迫使各国重新审视既有的跨国产业链安排,宁可牺牲一些效率和成本效益,也不能在国家安全上妥协。因此,疫情过后的国际经济景观,或许将不一样,新加坡即使仍必须依赖大量客工驱动经济发展,就不能不有应变的预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