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与创作离不开大自然

引发争议的行为艺术

最初,萨卡西是我见我画的写实派,后来图案转向抽象,利用颜色与笔触抒发内心的感受,“最初看到红色的花就画,后来就想红色对花的意义何在,为何会吸引昆虫?对昆虫来说,花的意义何在?”他说,峇迪画像中国书法一样是抽象的线条的勾勒。他创作峇迪画时,每一点、每一划都祈福,运用的图案和华人传统纹样一样含吉祥之意。

关注环境与社会议题 混合媒介艺术家廖芳炎

2007年,廖芳炎代表新加坡参加威尼斯双年展,五件不锈钢雕塑以半人半狗为主要造型,类似自画像,灵感取自艺术家已逝世的小狗(取名安迪沃荷),还有兔子与鸡,将之神化,探索都市人的身份认同。廖芳炎回想,双年展是大舞台,他不知怎样应对国际访客,若延后几年再去,相信会做得更好。

“艺术家最大的挑战是如何持续艺术实践,不仅需要空间创作,还得有空间储藏艺术品。”

萨卡西只创作100%的峇迪画,因为他认为参杂混合媒介,会给公众传达峇迪画的错误印象。他采用蜡防染色技术,也结合几种不同的蜡,意外混出的蜡出现了龟裂,他也将之转化为绘画线条的一部分,成为画家的表现语言。

他在乌美一带的工作室面积2000平方英尺,已买了10年,还在付贷款。从1986年与韩少芙等合租起,这已是他第五或第六个工作室了,也是与他人合购。他受访时说:“艺术家最大的挑战是如何持续艺术实践,不仅需要空间创作,还得有空间储藏艺术品。”

1992年从美国马里兰学院考获艺术硕士回国,廖芳炎作了重要的行为艺术:身穿伪美元的衣服鞋帽表演“有钱名流的生活方式:三足蟾蜍”,借以批判资本主义和消费社会。最引争议的是“咖啡谈”:在咖啡店场景向观众谈艺术的一些问题,并在咖啡杯里小便,喝下。表演时公众反应和情绪是他关注的。后来他将自己的尿装瓶,以限量版卖给藏家。他说,喝自己的尿是消费自己的副产品,将自己放在艺术里。将尿装瓶是将副产品产品化,在表演结束后,还能与当时的表演对话。作为艺术家怎样管理自己,艺术家又是怎么一回事,这是他几经辛苦学到的。

萨卡西的心脏和肝脏欠佳,平日以轮椅代步,仍坚持作峇迪画。他是峇迪画的先驱者之一,其作品特色鲜明:非同一般的抽象化蜡防染色技术(wax-resisting),擅长大胆的色彩,并经常描绘大自然。

他在1989年于艺术村创作的一幅裸人骑在一只鸡上的素描,几年前在滨海艺术中心图书馆展出时引发争议而被除下。廖芳炎计划将之印成版画。

“峇迪是多么的有趣!我们从手工匠人身上学到很多——从点子到技术,想要传达的概念,它是鲜活的,它是生命!”

他的峇迪画出现在文莱苏丹、挪威女王、新加坡总统等的府邸,以及大使馆、办公室、医院等。曾在文莱、法国、印尼、日本、菲律宾、美国参展,获1981年美国萨拉索塔艺术协会最佳外国作品、1989年大华银行绘画比赛冠军。新加坡国立大学李光前博物馆2017年为萨卡西办个展“永远流动:萨卡西的蜡染艺术”,展出画家1990年代后期从具象到抽象及表现主义风格画作。

关注环境与社会问题的廖芳炎表现出人道主义精神,去年以六屏大型素描《在地中海某处》,刻画叙利亚难民乘船逃到希腊,在海中寻找爱与希望。展厅的岛屿箱内石头上出现耳朵,批判我们对他人的呼救之声充耳不闻。

马来裔峇迪画家萨卡西(Sarkasi Said,也称Tzee,80岁)和当代艺术家廖芳炎(也称廖光炎,59岁)获颁2020年新加坡文化奖。文化奖是新加坡最高荣誉的艺术奖项,表扬艺术家的卓越艺术成就,肯定他们推动本土艺术发展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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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合媒介艺术家廖芳炎最近的抽象画创作以点展开图像。

本地很多政要包括李显龙总理、已故总统王鼎昌都爱穿萨卡西的峇迪画服饰。萨卡西也常捐画给慈善机构,并在监狱、戒毒中心、儿童收容所等教艺术。

在街头长大兜售作品

他最初用炭笔画素描,画新加坡河或植物园,每幅几块钱卖给游客。后用颜色素描,价格好些。他感恩小10岁的太太售卖马来糕点补助家用,才买得起冰箱。很长时间,他没有家,从一个房子流浪到另一个房子,直到卖够了画与糕点,全家搬到一房式组屋。然后,他存够钱买亚克力颜料,画价一点点上涨,费尽心力养大四个孩子。

出生经禧一带甘榜,萨卡西的生活离不开大自然。他的创作启发于大自然,大自然也是他的老师。他说:“花草、溪水、游鱼,都是我创作的灵感。花草自然地生长,它们不会埋怨,它们属于大家。大自然就是它们的天堂。美丽的花卉会吸引蜜蜂。在大自然里,一切和谐相处。”

华人包子上的小红点,是有文化意蕴的,峇迪也是。上了热蜡,蜡与布料的相遇,会出现什么效果?谁穿它?图案设计是什么?使用什么技术?更重要的是,萨卡西说,在创作峇迪画的过程中,他抒发了内在情感。他说:“人总会在隧道尽头看到曙光。光会照耀所有的人。光,也在我们心中。”

由国家艺术理事会主办的文化奖今年进入第41届,同时颁发青年艺术家奖,共有四名得主:视觉艺术家陈彦云(34岁)、导演兼编剧妮可·沃福(Nicole Midori Woodford,34岁)、卡纳提克音乐歌者苏诗玛·索玛(Sushma Soma,35岁),以及集编剧、导演、演员于一身的依尔凡·卡斯班(Irfan Kasban,33岁)。文化奖和青年艺术家奖得主分别获得8万元和2万元奖金。

目前在新加坡艺术学院任教的廖芳炎说,年轻时想当全职艺术家,现在则不想靠艺术谋生养家。他已婚,育有三个孩子(12岁到17岁)。他执教美术30年,很享受与学生及年轻人交流,但考虑以后兼职,以便有更多时间创作。

自学成才的马来裔峇迪画家萨卡西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说,获颁文化奖是对艺术家最好的赞美。他觉得这是最好的时机,通过长达半世纪的创作,让公众知道什么是峇迪(Batik):峇迪不仅是材料而已,而是可以运用在纯美术的蜡染技术。他计划用奖金出书办展,并建议所有文化奖得主办个联展,在不同地点呈现作品。

当代混合媒介艺术家廖芳炎博士刚过生日,文化奖是他意外的生日礼物。

萨卡西从1960年代起就到印尼和马来西亚学蜡染技术。1977年在莱佛士酒店看到意大利建筑设计师Ottavio Romano用蜡染作画,开始专注于这种出自本区域的艺术形式。他曾在新加坡第一家峇迪工厂Shahab担任设计师,兼学峇迪画。

碧山组屋的客厅是萨卡西的画室,每次作画得移开沙发,取出各种尺寸的长木画框创作。有些作品要一两周完成,有的则要八个月。

廖芳炎曾创办艺术家经营的空间Utopia和Plastique Kinetic Worms,后者经营了10年,一年办10场当代艺术展览,还出了10期杂志,让国内外艺术家互相入驻交流。

艺术实践大胆越界,但说话温文的廖芳炎说:“当时的行为艺术是很新颖的形式,如果我们不做,我们不知道。懂得越少,做得更多。”

廖芳炎2008年到阿拉伯联合酋长国沙尔迦一所大学任教六年。阿拉伯之春、叙利亚战争、以色列加沙之乱等刺激着他,化为油画和混合媒介题材,以“流失”为主题。最近他的抽象画创作以点展开图像,作品为日本福冈美术馆、新加坡美术馆与国家美术馆收藏。

他在St Patrick艺术中心(拉萨尔艺术学院前身)修读雕塑。1988年,唐大雾在三巴旺养鸡场办“艺术村”,可谓当代艺术的土壤,廖芳炎是活跃分子之一。廖芳炎说,当时有关当代艺术信息很少,只有一些书本杂志,唐大雾鼓励年轻艺术家勇于寻找自己的声音与表达方式。当时艺坛以新加坡河油画为主流,这些新秀乐于跃入未知探索艺术的本质与创作过程,作品实验性强。他很怀念当时创作的即兴、直觉性、勇气与创新,挑战艺术的观念与界限,不像现在的创作倾向“想太多”。

大自然是他的导师 峇迪画家萨卡西


萨卡西说:“峇迪是多么的有趣!我们从手工匠人身上学到很多——从点子到技术,想要传达的概念,它是鲜活的,它是生命!”

廖芳炎通过行为艺术、雕塑、绘画、版画、素描、录像等媒介,融合个人经验,质问艺术家在当代社会的角色,以及艺术的创造过程。35年来,他在问:什么是艺术?什么创造艺术?为什么要创造艺术?

因为疫情关系,往年在总统府举行的文化奖颁奖典礼取消,但所有得奖者前天(8日)受邀到总统府与总统哈莉玛会面交流。

2003年,萨卡西花了五天,只睡16个小时,创作了健力士世界纪录的最长峇迪画——尺寸为103.9米乘0.55米,可惜这幅画下落不明。他在实龙岗地铁站的玻璃印版蜡染装置,由18幅拼成《人生观》(2009年),灵感来自印尼梭罗的稻田,色彩璀璨,线条流动如生命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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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来画家萨卡西创作峇迪画长达半世纪。

身为爪哇人后裔的萨卡西说,早年宫廷的峇迪属皇室专用,有些峇迪设计也是皇室专属,至今仍是,当时印度尼西亚百姓买不起这种布料。峇迪的创作过程不是一人完成的,从设计到上色、蜡染、烧水洗濯等环节都由不同的手工匠人合力完成。峇迪后来在社群中广泛使用。

萨卡西是苦过来的艺术家,自称“街头艺术家”,父母离异后,11岁起在街上讨生活,曾睡在友人的胡姬花圃里好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