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在写一部构思两年多时间的长篇小说,2017年我在南洋理工大学驻校写作时就已构思,但一直不成熟,直到今年才动笔。我不一定写有关疫情的小说,但疫情期间的思考感受会融入我的未来小说。疫情期间,引发不少人对家庭、亲情、爱情、友情、责任、生命等等思考,这些思考就是作家的宝贵财富。”
东西对此做具体描述:“先是一些诗人自发地用诗歌赞美‘逆行者’,‘逆行者’指去武汉协助抗疫的组织者、医务人员和志愿者等,然后出现疫情日记、散文和访谈。一些杂志和有关部门开始向社会征稿,我在2月份曾做过一次评委,看了400多首抗疫诗。这些作品好的太少。没办法,事态紧急,即便著名诗人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写出佳作,鼓励打气加油的功能成为首选。中国人有相互打气加油的传统,希望喊几嗓子驱散阴霾给人力量,这是美好的愿望。因为需要作品比需要好作品更为急迫,所以这个时期出现的作品,往往不能拿文学标准要求,有的诗作仅是一个态度。由于渴望知道武汉的具体情况和感受,作家们的日记体被广泛阅读。”
日期:5月23日(星期六)
读不下去,写不出来
东西擅写小说,作品最大的特色是关注人的命运,他的小说在情节与故事上兼具寓言性与现实性,具有反讽与荒诞色彩,例如获第四届华语文学传媒“2005年度小说家”奖的《后悔录》,以中国文革至1990年代为背景,写下一代中国人在情感上的变迁与遭遇;获得中国首届鲁迅文学奖的中篇小说《没有语言的生活》写王老炳一聋,一瞎、一哑的三口之家,在中国文学界产生很大反响。
1月27日,大年初三,东西与家人去日本北海道旅游。旅游期间看到疫情越来越严峻,便提前回国。东西说:“从此宅在家里。由于出行不便,一些讲学计划、驻校写作计划均被打乱,甚至取消。几乎每天都刷屏,主要了解预防知识和各地疫情。我除了关心中国的疫情,还看《联合早报》了解新加坡的疫情。广西近5000万人口,至今确诊才200多人,防疫工作做得扎实,进出单位校园和公共场所都要扫健康码。我住在广西民族大学校园内,每天都和球友们坚持到露天篮球场打篮球。现在广西的学校都恢复上学,但防疫工作一点也没松懈的迹象。”
身为作家,东西在面对疫情的时候也做了反思,思考作家能做些什么?
日记体的史料价值
中国广西作家东西在当今华文文坛享有盛名,作品备受肯定。
东西接受《联合早报》电邮访问时,话题开始自这次的冠病疫情。在病毒肆虐的困难时期,东西形容自己先是“一脸懵圈”,因为“不知道这个病毒的能耐有多大,越是未知越感到害怕。”
他说:“身处武汉疫区的作家或者非作家,从自己的角度写当时了解或听到的一些情况。当时武汉封城,外围的读者和作家再打气,都是隔岸观火,缺乏亲身体会和感受,特别是封在城里的人的感受。因此,武汉作家或非作家的日记就引发围观。不可否认,由于当时采访受限,某些细节可能有出入,但整体上是传递真实感受,具有史学价值,是他们在疫情期间强调作家这一职业的作用。从写抗疫诗和写日记的诗人和作家们身上,我看到天灾面前作家们尚有可为。无论歌颂或者反思,出发点都是好的,他们的良知都值得肯定。”
东西说得坦白:“一些作家跟我说,现在正是读书写作的好时机。但我读不下去,写不出来,原因是心里介入太深。虽然有一些对生命与现实的思考,却不能马上下笔,需要时间的沉淀。在疫情最严重的时候,我觉得职业的界限消失了,防疫救人才是当务之急,医务工作者才是英雄,写作变得无关紧要,作家变得不重要。”
疫情在全球延烧,世界各地包括作家与非作家都在写疫情日记,东西对这些“疫情日记”又有何看法?
越是未知越害怕
东西原名田代琳,他过去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曾说,笔名“东西”的意函丰富,好记。同时,他开始写作的时候,王朔的小说《千万别把我当人》正风行一时,他当时就想,既然不当人,那就当个“东西”吧,把自己物化;或像张爱玲说的“低到尘埃里去”。
时间:下午4时30分至傍晚6时
灾难下的文学与阅读
谈到前阵子中国疫情肆虐的时候,中国作家可有写些什么相关作品?
他说:“在疫情面前,我深感无力,一度觉得写作是不道德的,甚至怀疑当生命面临威胁的时刻,谁还会阅读文学作品?所以,疫情早期,我在自媒体上转发一些医护人员的照片,他们长期戴防护设备,脸上被勒出一道道深深的印痕,甚至渗出浅血,看得人热泪盈眶。”
中国作家东西说,文学让人了解当时人们的感受、惊恐、绝望和希望。人的记忆不可靠,需要文字进行固定。人类成为地球的王者,有记忆的贡献。我们记住灾难,是为了回避灾难或者战胜灾难。
作家良知值得肯定
问东西,他自己可有计划写一本以疫情为题材的作品?
生活在21世纪,在疫情肆虐的当下,不少人重新阅读或重提18世纪英国作家笛福的《大疫年日记》。东西说:“倘若没有笛福的这本纪实小说,我们无法了解1665年英国伦敦鼠疫的情况,不了解当时人们的感受、惊恐、绝望和希望,所以我强调日记体的史料价值。人的记忆是不可靠的,几年就可能被覆盖,所以才需要文字进行固定。人类发展到今天,成为地球的王者,有记忆的贡献。我们记住灾难,是为了回避灾难或者战胜灾难。对于那些急于抹去灾难记忆,或者对灾难视而不见不想记忆的做法,肯定不利于人类的进步。记住苦知道甜,体会过绝望才珍惜希望。”
与谈人:东西、张曦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