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更自主地掌控艺术创作,以更新颖的呈现方式面对观众,郑渊智与他的双胞胎弟弟郑渊勇在去年创立“歌剧·人”(The Opera People)。这类创团案例不罕见,近年来随着新兴歌剧团如“新歌剧团”(New Opera Singapore)、“新加坡袖珍歌剧团”(SPOT Pocket Opera)逐渐站稳脚跟,在本地成立新艺术团体的机会比往年有所提高。

黄佳俊说,他在摘下2016年马勒国际指挥比赛的桂冠之前,演出机会并不多,如今他的工作日程已经安排到2023年。对任何一位青年音乐家、指挥家来说,赢得国际大赛并加入国际知名经纪公司,正是迈向国际舞台的重要筹码。黄佳俊坦承,对于一切机遇他都十分感恩。身为亚洲人,他融入西方的音乐圈子需要更多的付出。这不是一蹴而就的,尤其在指挥这个领域,黄佳俊必须用心经营与乐团、师长、同行、经纪公司的各种关系,这决定他是否能在西方音乐世界立足。

活跃于本地歌剧圈的男高音郑渊智(34岁)和女高音张凯欣(32岁)都留学美国纽约,与来自世界各地的声乐人才一同漂流于试镜、演出的人海,尝试在纽约的音乐舞台上圆梦。

国人是务实的,伺机而动是人才市场的铁律,在任何领域皆然。与维也纳、纽约、柏林等音乐事业的圣地相比,本地音乐土壤的开耕空间足够吗?青年音乐家们又该如何在“返耕本土”和“争鸣国际”之间做出抉择?

谢承安对本地舞台十分留恋,他觉得只要能看到机遇,他就有回来的理由,“有些外国朋友让我别再留恋新加坡,说我既不有名,也不像外国艺术家那样受欢迎。但新加坡是我的家园,我还是想回来演出,只是要看准时机。”

对我国年轻一代的音乐家而言,舞台就是机遇、人脉和荣誉。但在本地,除了新加坡交响乐团(SSO)和新加坡华乐团(SCO)以外,有能力支持他们全身心投入音乐演出的专业团体寥寥无几。为了寻找表演机会,有相当一部分青年音乐家希望前往世界各地,寻找他们的舞台。但也有一部分在出国留学后返国,希望在家乡开拓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根据谢承安在俄罗斯的经历,舞台是人脉的源泉。有好几次他完成了一场指挥演出后,就有人从观众席走出来,向他提出合作的邀请。同时,观众和媒体也对古典音乐十分热情,“我在萨马拉(Samara,一座人口近100万的城市)演出,竟然有六家媒体愿意替我做报道,观众也纷纷向我赠送礼物。”

回国也是一项挑战

争取西方世界认同

即便在学校里,有潜质的歌手早就会被老师发掘,并且将大部分的资源投注在他身上,包括比赛的奖项,或难得的演出机会。郑渊智说,这是西方“捧新人”的方式,“这样他才能有机会走上舞台。如果说每个人的机会都平等,反而谁都有可能上不了。”

是否考虑回到新加坡的舞台开耕?黄佳俊认为这是一个挑战,他发现许多艺术家都有类似的感触,即便在国外获得认可,回国发展仍然困难重重。因此,黄佳俊选择以社区音乐教育的形式与本土维持联系,自2017年开始与本地马勒协会、“盖世小英雄”组织,以及杨秀桃音乐学院合作“Project Infinitude”企划,帮助本地弱势儿童接触音乐。

开耕本地特色作品

从我国奔赴世界各地的青年指挥家也人才济济。在纽约,黄佳俊(32岁)成了首位在农历新春音乐会上执棒纽约爱乐乐团的新加坡籍指挥。在俄罗斯,谢承安(28岁)则荣升为布里亚特州立学术歌剧和芭蕾舞剧院的驻团常任副指挥,成为少数获此殊荣的本地指挥家。

这种文化和音乐氛围令谢承安深受鼓舞。相比于本地的舞台,谢承安说,他不认为观众会有如此的反响。他明白国家艺术理事会在积极地向年轻的音乐家提供资助,帮助他们办演出,但谢承安觉得,如果缺乏人脉和观众的支持,这类演出也只能昙花一现,无法提高本地舞台的吸引力。

部分年轻音乐家为了寻找表演机会,前往世界各地寻找舞台;也有部分留学后返国,希望在家乡开拓天地。年轻音乐家如何在返耕本土和争鸣国际间作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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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佳俊坦承,亚洲人要融入西方的音乐圈子需要更多的付出。(档案照)

与其等待被歌剧院发掘,郑渊智和张凯欣都选择在2015年回新加坡,开创新的机会。与当时低迷的演出氛围相比,两人都觉得这几年本地的艺术氛围和演出机会都有所提高。

从艺术感受上来说,这都是具有本地特色的演出,值得观众品味。若善于把握机会,演出也能办得有声有色。郑渊智说,仅从去年来看,与他年龄相近,在外国打拼的业界同道,演出场次不见得比他在本地做得多。

“无论你出国留学,还是在本地读书,机会都要靠自己创造。”郑渊智认为,成立歌剧团更多的是,为了激活创造力,在本地开拓更多的演出空间。这不容易,表演出身的他需要学习跨领域的技能,身兼歌手和制作人的职责。“我知道有些歌手从外国留学回来会感到不适应。演出不如外国多,又很难找到适合自己的角色,有的甚至坐以待毙,但事实是你需要求变……另一方面,我觉得也需要小心,不能只把自己封闭在小圈子里,按照自己的喜好表演。这不仅让表演水平无法提高,也白白浪费了演出的机会。”

“所有顶尖人才都在那里,你的水平即使很好也是正常、应该的。他们更多的是看你是否适合那个角色……到最后我觉得,职场上的人际关系反而更重要,你要会做人。这在学校是学不到的,必须由你自己去适应。”张凯欣说,她的一个歌剧朋友曾经成功地踏足大都会,但唱两三年后,工作却变少了,艺术生涯瞬间来到低谷。“你一出唱片就会很火红,一旦不出片就又没工作了。这就看有没有人愿意继续捧你。”

李显龙总理在去年国庆群众大会上点名称赞我国青年指挥家黄佳俊,细数他在国际舞台上为国争光的成就,总理也提出他对未来的展望,将新加坡打造为一个有无限机遇的国家,给予我国人才肯定和发展空间。

国内机会正增多

在本地,除了新加坡交响乐团和新加坡华乐团之外,有能力支持音乐家投入专业演出的团体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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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渊智参与《联合早报》和新加坡作家节联合呈献的“遇见”文学音乐会演出。(档案照)

郑渊智的本科就读于纽约曼哈顿音乐学院,之后曾到芝加哥读两年硕士。可是当他再次回纽约试镜时,却发现周围的歌手竟然都是比他早几届毕业的学长和学姐。“试镜的角色都是很普通的,最多几百块的酬劳,只是为了给新人提供一些经验。但他们竟然还在为这些角色试镜。”这是身处纽约的现实情况,巨大的竞争压力令部分音乐界的剩男剩女很难晋升到更高的舞台。

谢承安坦承,目前他还须要不断争取俄罗斯剧团和观众的认可。与其他国家不同,俄罗斯的剧团尊敬强势的指挥,在排练中指挥也往往对乐手提出苛刻的要求。但谢承安自诩是“合作型”指挥,他不做不必要的干涉,这是他追求的指挥风格,“当时一位文化部长曾评价,我为乐团带来不同于以往的音色。”

以纽约的大都会歌剧院为例,仅在2016年就要上演225场歌剧演出。每年的9、10月到第二年1、2月都是试镜期,除了歌剧大腕,所有歌手都须要参加试镜。那种氛围既令人兴奋,也让人惶恐不安。

张凯欣回国后也忙于寻找演出机会,她发现当时歌剧表演的场次少得可怜。与外国市场不同,本地的歌剧试镜相当少,即便能找到一家公司承包演出,一年也只能做一场。相比之下,纽约的一所音乐学校都有能力举办两三场可大可小的歌剧演出

曾分别在伦敦和俄罗斯留学的谢承安,七年来也都在摸索和挑战自己,适应各地的剧团和观众。在这个过程当中,谢承安的求职申请经常被拒绝,但他也同时获得许多演出的机会。“与新加坡相比,我觉得外国的舞台更看重实践。即便你是某个音乐比赛的冠军,人们还是希望以你的表演为准,给你展现自己的机会,不是以成绩决定一切。”

当“纽漂”的竞争压力

虽然近年来本地演出正在增多,但想要求一场歌剧满座,看来仍然很难实现。“我觉得,面对本地观众也有本地独有的机遇。”郑渊智说,一方面他有机会与本地作曲家合作,开创本土性的创意作品;另一方面,许多在外国歌剧院风靡一时的作品,本地却是首演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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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承安发现,外国的音乐氛围更能激励新晋音乐家与指挥家。(档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