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低眉迅笔勾描间,一种念力输供和激励在我心里翻腾,我惜之如玉。——潘正镭

生活在曹塞斯库暴政底下,一直受监控骚扰,索氏凭聪颖超卓的艺术才能,把恶人(如贼人和在他门上贴纸的人)抛却背后。国内外他获大奖无数,诺奖呼声高。后来出任新政府文化部长,1994年访问新加坡,主持罗马尼亚文化节,展出自己的画作是项目之一。

在罗国驻新大使馆要求一位在地国对等艺术家与大诗人会面之下,索氏参观陈瑞献艺术馆时,身为贵宾却一反其道,当场“采访”起艺术家。两人友谊深植,启动两国文化的实质交流。

各方友人武汉聚合,徐峰带来中国版本陈瑞献译的《索列斯库诗选》。徐峰感叹“一位西方艺术家在东方结束了他的艺术旅程,真是悲欣交集”。瑞献没打开书,一首一首知交作品,背诵如流,在感人至深的友情导航底下,新知旧雨穿梭星空,与大灵魂同游。

@1996 我仰望高峰 / 沙滩上 / 走出自己的脚印

索氏也是戏剧家,作品贴近人心,讽喻和玄学天衣妙合,被誉为民族之声。如《贼人》,写他把诗作,分寄家人好友,纵然自己不记得诗在何处, “假如贼人闯进来 / 不论他们怎样酷刑我 / 我最多只能告诉他们 /诗都在可靠的地方 / 在这个国家。”

在《复写纸》中,索氏描述夜里有人把一张巨大的复写纸贴在他门上,这样,他思想着的每件事,立即在门外显现。诗写各地奔来的好事者煞是热闹。收篇机智莞尔:我的老灵魂老是从这些日子 / 溜走 / 像浴室里的 / 一块肥皂。

在他客居的全日空酒店套房里,支开人员,客厅顿成了”诗人的套间”——索氏,瑞献和我。间中电话响了两轮,他起身接听,都是空号,他喃喃了句法语,瑞献和他哈哈笑,我只能感受其中或许有如诗中的索式幽默。

而那天在诗人的套间,我安坐沙发上,索列斯库为我这晚辈作肖像素描。他抬眼低眉迅笔勾描间,一种念力输供和激励在我心里翻腾,我惜之如玉。大师如今已走过太阳和星星和整个宇宙,我仍不时复读索氏诗品,如《飞》:我会看到地平线上一座山 / 并且走向它 / 一直走走走过那座山。

1996年12月9日,瑞献来电,说罗马尼亚驻新大使馆来传真:“本世纪最伟大的罗马尼亚诗人暨你的好友马林·索列斯库今晨逝世。请慰问索氏夫人。” 我和瑞献时正准备启程往长江三峡石门参观“三峡刻石第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