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严震生

苏丹这几十年来的冲突、矛盾、战争证明我们认知中存在许多不切实际的政治想像,以为去殖民化、独立建国、推翻威权统治,就会带来国族建立、和平繁荣、自由民主,殊不知种族、宗教、部落、地域、语言、文化等差异与分歧,甚至是个人的政治野心,永远会是造成社会动荡的因素,苏丹只不过是较为极端的例子,因为独立60年来,还没有经历过一个完整的文人政府,遑论民主化或政党轮替。

苏丹最早的内战冲突,在独立前一年就已发生,信奉基督教、务农为主的南方黑人族群,担心新政府将为游牧经商的北方穆斯林阿拉伯人所主导,要求较多的自治。这个对政治权力划分不均,以及种族与宗教信仰上所遭遇的歧视的担忧,促成内战爆发,断断续续长达17年,最终在国际组织介入下达成和平协议。1983年第二次苏丹内战爆发,造成一两百万平民死亡,为近几十年来内战冲突最高。2005年双方在邻国肯尼亚首都内罗毕签署全面性和平协议,南苏丹获得六年的自治权,并可随后透过公民投票选择独立,伊斯兰律法不再适用于南苏丹。2011年,南苏丹成为非洲最新独立的国家。

来源:联合报

苏丹可以说是殖民时期列强完全不考虑人文、地理、语言、宗教及生活方式,所划分出来人为边界后遗症的典型例子,独立建国后的矛盾、冲突、战争从未间断。一个月前,苏丹的两股军事力量—苏丹政府军(SAF)和快速支援部队(RSF)为了军队如何纳入文人政府发生冲突,双方不仅在首都喀土木对抗,也扩及全国各地,造成约600平民死亡、近5000人受伤。联合国及其他国际组织已多次促成短暂停火,但显然双方并没有诚意达成和平协议。

脱离了北苏丹阿拉伯人的控制,南苏丹的独立并没有带来和平与发展。同样是基督教信仰为主的当地两大非洲族群丁卡族及努尔族的矛盾立刻浮现,努尔族的前副总统马察尔挑战丁卡族的基尔,引发南苏丹内战,直到2020年两人签署和平协议分享政权为止,但已造成40万人死亡,400万人流离失所,其中250万人进入包括苏丹在内的邻国避难。这次苏丹发生内战,许多又被迫重返南苏丹,形成人道危机。

另一方面,在南苏丹尚未独立之前,本世纪初在苏丹西边的达佛地区发生了惨绝人寰的种族灭绝悲剧。达佛地区的居民大都是务农的非洲裔,与当地游牧的阿拉伯人为了争夺水源发生冲突。尽管两者皆信奉伊斯兰教,但武装的阿拉伯骑兵团(Janjaweed)在政府默许下,却对同样是穆斯林的非洲裔进行攻击杀戮,造成至少30万达佛居民死亡,最终靠着联合国及非洲联盟的维和部队进驻才让悲剧结束,但冲突仍然持续。这次对政府军发动攻击的RSF领导人达加洛就曾是Janjaweed的领导人。

苏丹长期统治的强人巴希尔自1989年军事政变上台后就极具争议,特别是达佛的种族灭绝悲剧让他遭到国际刑事法庭通缉。2018年底苏丹人民走向街头抗争,四个月后军方倒向抗争民众,迫使巴希尔下台,同时建立军人与文人共治的过渡政府。一年半后,SAF领导人柏翰在军事政变中将文人赶出政府,独揽大权。然而,当他想将RSF整并时,却受到了达加洛的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