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明报
明报社评
上周二由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主持的中央财经委员会第十次会议,将“共同富裕”提高到“夯实(扎实)党长期执政基础”的高度,犹如展开一场低调的社会革命。从“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先富”,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共富”,不仅仅是对社会主义属性的初心回归,而且关乎今后经济发展新格局的形成,以及2035年、乃至2049年现代化目标的实现。会议强调的“三次分配”,即“鼓励高收入人群和企业更多回报社会”,对于内地的民企和外资企业,都具有重要指标意义。
难再容忍贫富悬殊
建浙江共富示范区
从1978年改革开放之初,中央“允许一部分人、一部分地区先富起来”,40年下来,贫富差距逐渐扩大,坚尼系数(Gini index)高达0.47,已突破国际警戒标准。根据国家统计局2019年数字,全国14亿人口中,有6.1亿人平均月入不足1000元(人民币,下同)。为社会稳定,中央难再容忍此现象持续,资源再分配在所难免。
去年在中共十九届五中全会公报中,首度提出要让“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今年3月新出炉的“十四五”规划纲要中,明确支持浙江省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近月,中共中央和国务院支持浙江“共富示范区”的意见,以及浙江省“共富示范区”规划相继公布,标志“共富”政策从文件走向现实。
浙江省面积与韩国相若,人口相当于英国,早于1997年就在全国率先达成了脱贫目标;2020年,全国城乡人均收入比值为1比2.56,浙江则仅1比1.96,是城乡差距最小的省份之一;2020年,全省农民人均可支配收入(Disposable income,除税后净收入)首超3万元,在各省份位居第一,与北京、上海两大都会郊区农民相当;浙江不仅农民富庶,且民营经济发达,中小企业众多,藏富于民,被选作“共富示范区”,意义非凡。示范区的实施方案提出,到2025年,全省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要由现时5万元达到7.5万元,劳动报酬(工资收入)占GDP比重超过一半,可支配年收入10万至50万的家庭比例达到80%,20万至60万元的家庭比例力争达45%,与中财委会议的“扩大中等收入群体比重”目标一致。
中财委会议仍肯定当年“先富”政策的历史积极意义,但就强调“共富”才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而达到共富的手段,除了发展经济,更重要的是分配制度的改革。在增加低收入群体收入方面,刚刚结束的“脱贫攻坚”打下了一个初步基础。要“扩大中等收入群体比重”,6亿月入千元的人口将是重点,他们大多是农民,提高其收入,确保教育、就业、向上流动的机会公平之余,亦要提高社会保障水平。收入不能提高,内需消费也无从谈起,经济发展新格局就沦为空谈。
如果说上述所为是避免“贫者愈贫”的话,对垄断资本的打击、对演艺圈偷税漏税的整治,甚至对教育产业和房地产业的节制,则是防止“富者愈富”的举措。中财委会议提出,“清理规范不合理收入,整顿收入分配秩序,坚决取缔非法收入”,还要“合理调节过高收入”,这些都可以从近年当局的连串举动寻找出脉络。而“构建初次分配、再分配、三次分配协调配套的基础性制度安排”、“鼓励高收入人群和企业更多回报社会”等提法,更是意味深长。
三次分配倡慈善公益
商家进入比慷慨时代
所谓“初次分配”,是指劳动或投资的市场回报;“再分配”则是指政府透过税收、转移支付的财富再平衡;而“三次分配”则是透过公益慈善捐助,由社会主体自愿参与的财富调节流动,对企业来说,就是履行“社会责任”,这也是当初“先富”政策中“先富带后富”的本意。
慈善事业在内地发展相对落后,2019年全国接收款物捐赠共计1509.44亿元,仅相当于当年GDP的0.15%,而美国同年各类慈善捐赠共计4496.4亿美元,占当年GDP的2.1%,两者差距可谓巨大。惟情况已开始变化,中财委会议翌日,互联网龙头腾讯公司宣布,再斥资500亿元,启动“共同富裕专项计划”,投入内地的基础民生领域。而4个月前,腾讯已经提出“可持续社会价值创新”战略,首期500亿资金,投向基础科学、碳中和等前沿领域。这1000亿元相当于腾讯去年净利润的八成。看似巧合,实则水到渠成,是对中央“共富”战略最实在、最直接的回应。事实上,在“脱贫攻坚”运动中,民营企业、社会组织和富裕阶层都积极参与,“万企帮万村”计划,充分展示了中国公益的潜力。未来,内地的企业家和投资者,将从“比财富”进入“比慷慨”时代。
正如中财委会议所指,共富“不是整齐划一的平均主义”,而是尽力而为、量力而行,分阶段的循序渐进,相信是要防止过犹不及,避免重蹈“吃大锅饭”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