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里,一个露天篮球场,四周看台密密麻麻坐满了观众。人们拿着锅盆、矿泉水瓶当鼓敲,为支持的球队加油呐喊;赛场上的球员,一看就知道不是职业篮球员,但拼搏精神一点都不含糊,竞争很激烈。中场休息时间,登场的不是打着美式文化印记的啦啦队热舞,而是中国少数民族特色歌舞。
报道引述台盘一家超市的谢姓员工说,从来没想过“人字梯”会大卖。她解释,球迷会为了更好视野会站在梯子上看。成人纸尿裤也有人买,因为球赛时间长人又多,“怕去趟厕所回来就没位置了”。
美国《纽约时报》2019年10月报道,篮球在中国渊源甚深,基督教传教士在19世纪末就把这项运动带到了中国。1979年,华盛顿子弹队到北京与中国军方球队打了两场友谊赛,成为第一支在中国比赛的NBA球队。
台盘村村民、“村BA”解说员王再贵去年受访时评估,“村BA”比赛期间,球场周边专门划定几十个摊位让村民卖小吃;有的小摊位每天能赚1万至2万元。
对成千上万的球迷来说,从民间自下而上、自发生长成的“村BA”,那原始、接地气的火爆场面,反而让许多人感受到对篮球最真挚、最炽热的爱,那就不在远处,就在中国,在人们身边。
姚顺韦忆述,拍摄当天他从下午一直守到了第二天天亮,人群依然没有散去,“有的人都打瞌睡了,也舍不得走”。
这些都折射出中国有庞大的篮球爱好者群体。据2021年底发布的《中国篮球运动发展报告》,中国的篮球人口有1.25亿人,而且认可度居“三大球”之首。在中国,“三大球”指足球、篮球和排球三种集体球类运动。
据大象新闻报道,数万名球迷的涌入,也带动了台盘村的餐饮、住宿、超市、农产品等消费需求成倍增长。
比赛也是靠台盘村村民自发组织起来。贵州广播电视台去年引述台盘村村民、比赛组织者之一的薛凯生说,每年比赛前后,村里的青年人都会参与进来,筹办活动、维持秩序。
对此,新浪体育去年7月引述中国前篮球国手马健说,中国男篮的表现不佳其实是一个系统性问题。他分析说:“从技战术层面,我相信中国篮球发展远落后于世界篮球进步的速度……所谓的体系化首先是要有正确的篮球理念和明确可实现的目标,然后每个阶段的细节不断磨练和完善。”
从官方层面来说,中国国家体育总局印发的《“十四五”体育发展规划》,描绘了宏伟梦想,包括五人男子国家队力争获得巴黎2024年奥运会参赛资格,缩小与世界强队差距,男子篮球职业联赛 (CBA) 品牌升级,完善职业俱乐部梯队建设等。但从现实看、对普通民众而言,这个宏伟图景属于诗和远方。
随后,时任NBA总裁斯特恩(David Stern)在1985年邀请中国国家篮球队访美,被称为“NBA-中国友好之旅”。1990年,NBA与中国中央电视台签下第一个大宗分账协议,在中国转播NBA球赛。自此,NBA成为中国无数篮球迷必观看的比赛之一,也成了他们圆篮球梦的终极目标。当姚明在2002年被休斯顿火箭选中时,中国举国上下掀起的篮球热就是最佳例子。
马健也说:“全世界,目前我相信也只有美国,可以将篮球作为运动成绩和良性商业结合到一起,从中学,到大学和职业,以及全世界选拔选秀形成了唯一的体系化,看看NBA每个球员队员自己的价值认知,知识的背景,管理团队的专业程度,就不难理解我们篮球越来越落后的原因。”
有网民形容,比赛的热闹氛围堪比NBA场面,加上“接地气”的办赛风格,因此参照NBA的命名方式,亲切地称之为“村BA”。“虽然没有在现场,但还是能从视频感受到,太燃了!”“这才是有中国特色的比赛!”
美国职业篮球联赛(NBA)在全世界赫赫有名,在中国也有广大的粉丝。不过,这两年中国的篮球爱好者有了本土的追捧对象——有“村BA”之称的贵州乡村篮球比赛。
有网民就此点评说,“如此大动作,相信应该是看中了潜在的经济利益”。
现场解说员说的也不是英语,而是在汉语普通话、贵州话和苗语之间不断切换;比赛奖品不是奖杯、奖金,而是牛、羊、猪等等。
对于中国篮球的发展问题,马健也指出,只看国家队是片面的,青少培训体系做好才是未来中国篮球进步的基础。
除了现场观众人山人海,据报那场比赛在网络上的累积观看人数也过亿,最高峰时候有超过100万人同时在线观看。
不过,在上述视频的摄影师姚顺韦看来,视频还远远没有把比赛的热度展现出来。他接受《三联生活周刊》访问时说,“只拍出了三分”。“不管得分还是失分,球员都跑满全场,一直在投篮,场上从来没有人喝倒彩。”
不过,虽然篮球人口众多,中国国家男篮在国际上的表现不尽人意,而且成绩持续走下坡。
在中国网络问答平台知乎上,一个用户也写道:“中国篮球的未来,根源不在于所谓的体制改革、抓好青训,而在于国民篮球观念的转变。谁都知道男篮的根本在青训,在人才培养,可怎么才能调动青少年敢想敢打,让大众认可篮球产业的发展?而要促成国民篮球观念的巨大转变,通过肤浅的制度渐进、培养方法进步是治标不治本的,当务之急的关键在于建设好顶级联赛和上游篮球生态。换句话说,就是要让职业联赛职业化、商业化、专有化。而这一切,要和我们青少年基层联赛的建立健全同步进行。”
台盘乡政府去年统计,在四天的比赛时间里,每一场比赛的平均观众人数超过1.5万人。因场地限制,每天未能进入现场只能在外围徘徊的群众超过1万人。
为了让比赛的球场更规范更安全,台盘村今年改扩建了“村BA”球场,不仅现场座位从此前的1万人增加到2万多人,还修建了配套设施,包括媒体采访接待间、宾客会客休息间、运动员更衣休息间,也改造了公共卫生厕所,拓宽现有停车场并重新划分停车位等。
曾经为NBA球队效力的中国篮球巨星姚明也公开说,如果有机会想去现场感受一下,还自嘲:“从场面上来看一票难求,我不确定我能拿到票。”
另一方面,篮球在中国大受欢迎的原因,也与NBA这个世界篮球的殿堂有关。
在贵州台江县台盘乡台盘村举办的“村BA”,可以追溯到1936年。根据《新华每日电讯》去年8月22日的报道,人口不到1200人的台盘村,每年都会在“六月六”吃新节时,举办一些诸如“斗牛”“斗鸟”等体育赛事,最终篮球作为一项参与度最广,群众认可度最高的赛事被传承下来。
比如,2012年伦敦奥运会的五战全部失利,首创了中国男篮参加奥运会的最差战绩;2014年仁川亚运会无缘四强失去亚洲霸主地位;2016里约奥运会又是未尝一胜。2021年,由于在世界杯上的差劲表现,中国男篮失去了直接进入奥运会的资格,但在落选赛中也接连落败,自1984年以来首度无缘奥运会正赛。
2022年7月开始,一部有关“村BA”的视频在社交媒体上流传。
为了举办篮球赛,台盘村家家户户出资,少则几十元(人民币,下同,1新元约5.16元人民币),多则几千元。
薛凯生还提到,“村BA”比赛火了以后,球场太小、村容卫生等问题逐渐浮现。“一些观众特地赶过来,但是挤不进球场就回去了。我们也想扩建球场,但是资金比较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