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祖父同样对这条街道的街坊们早已不在这里。有着同样记忆的人们被分到了全岛各地,住进了生疏的“组屋”里。在“铜墙铁壁”的屋子里切断了共同记忆的人们,冷漠的城市化早已淡漠了当初的那群人。几十年后,“特殊记忆的街道”还会存在么?
孩子们散去后,不到几秒钟时间,各自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大瓷碗。陈老叔的店外很快就排起了长龙,孩子们眼睛瞪得像铜铃看着大铁勺把红溜溜的枣放进碗里。拿到枣后,孩子们也顾不上身上和脸上的尘土,用小手赶紧拿起碗里依然冒着热气的红枣放进嘴巴里,嘴巴咧得大大的,哈着热气,原本就小的眼睛在吃了蜜枣后仿佛就像消失了一样。
听老一辈讲这条街是他们特殊的记忆。
后来,祖父因怀念故土,乡愁浓郁,便回了中国。事过境迁,当祖父再次回到新加坡时已经是2008年,相隔30余年的南洋记忆再次被唤醒时已经支离破碎,沧海桑田。祖父回来后来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当初的那条街道,但砖瓦搭的小平房已被钢筋水泥的高楼代替,破旧失修的路灯也早已换新,就连街道口那座街坊供奉的土地庙也被扒了。我看着祖父身体仿佛在微微颤抖着,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祖父在我的眼中都是坚强、顶天立地的存在,但这时眼眶中的泪水却早已打转,祖父强忍着,朦胧的目光看着早已面目全非对他有“特殊记忆的街道”。
淡马锡初级学院
上次到祖父家,看到一张祖父骑在一头牛上的照片。于是便问缘由,祖父盈盈一笑,得意地说:“阿牛可是我们家的宝贝呢,‘生意’都靠它了。”在那个80年代,阿牛是这个街道的“活动水车”,每天清晨从码头拉一车的水到这个街道,大家的吃喝用水都靠它,养活了整条街的街坊邻居。每当说起阿牛时,祖父的脸上总是洋溢着自豪和幸福感。
不知何时就失修的街灯让黑夜笼罩了街道。林楠姑门前的那盏10瓦的微弱灯光就成了街坊晚饭后闲谈之地。那盏时好时坏的灯也时常和人们唱反调,“林楠姑,怎么灯泡又灭了,还没亮几分钟呐!”听着,是陈老叔的声音。“哎呀,这盏破灯,时好时坏的,不知道怎么回事,真是的!”这时,林楠姑也会附和抱怨道。“没事啦,康小弟,你不是搞电工的吗?去弄一下。”没过几分钟,微弱的灯光恢复了,街坊的聊天声又不绝于耳,仿佛大家总有说不完的事情似的。
小孩子赤脚在街道上嬉戏追逐,有时出现在卖“popiah”(薄饼)的摊贩前,木雕师傅的桌子底下,或者在写信老爷爷的笔砚前。从日出到日落,这群孩子的欢笑声仿佛从来就没有停止过。直到鞋店的桐阿嫂和家具店的陈老叔亲自出面时,喊上一声“jiak peng咯!”(福建话“吃饭”)在街上肆意奔跑打闹的孩子们才如鱼龙般散去。或许是因为桐阿嫂和陈老叔平时给孩子们的“咸酸甜”(糖果)比较有威信,或是今晚又到了“加料”(加菜)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