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周围一大片土地,当年都属于张鸿南所有,而且是风水宝地,张鸿南不幸逝世后,就安葬于此。他的墓是龟壳墓(陈嘉庚在集美鳌园的墓,以及马来亚锡矿大王胡子春在槟城的墓都是同一类型)。墓碑上刻有荷兰王国颁授给他的勋章名称和玛腰官职、中国国务院授予的高等实业顾问,以及英国法学(荣誉)博士头衔。
张家拥有多栋别墅
印尼北苏门答腊省的马达山是个避暑胜地,其中一座别墅,一位年过古稀的女作家住在这里,追忆家族两代辉煌的事迹,以及自己曲折爱情的秘密。
邂逅李光前
李光前后来的事迹已为人熟知,1930年代他已是成功的富商,二战后更是新马数一数二的商业领袖和慈善家,其李氏企业集团在新、马、印尼等地有很多橡胶产业,包括棉兰的福利橡胶公司(Lee Rubber)的产业。马达山上的欧式别墅在1970年代时,就是李氏企业集团属下的福利公司的房地产。
张福英和林景仁的婚姻生活还牵引出另外一个东南亚著名的人物——李光前。腰缠万贯的林景仁和张福英夫妇最初认识李光前的时候,李光前还只是个刚在中国结束学业的青年。
张福英的回忆录里,详细记录她小时候是爸爸的掌上明珠,富裕和多姿多彩的成长岁月,从小学习荷文和英文等外语,见识父亲与日里(棉兰)苏丹及荷兰统治者的交往,也随家人到槟城访问当地的亲友,见证棉兰和槟城两地富商的人际网络。至今槟城的极乐寺还保留他爸爸和伯父等人的捐款记录,以及全身的善士塑像。
这位女作家就是张福英(Queeny Chang)。用当今流行的话语,她可说是“富二代”千金小姐,因为他的爸爸张鸿南在1921年逝世前,是棉兰的首富,棉兰市区一半以上的店屋和房地产业,属于他爸爸所拥有;张鸿南也拥有周围多个大型种植园和雇用数千名工人,包括一个荷兰籍的总经理。在荷属殖民地时代荷兰人为华人打工服务,是绝无仅有的事。
林景仁祖籍福建漳州,张福英则是祖籍在广东梅县的客家人,他们结婚前从没有见过面,这段福建厦门和南洋棉兰的跨地域和跨方言群婚姻,引起不小的文化冲突。但最后导致他们结婚20多年后离异的不是文化冲突,而是林景仁风流成性,张福英不平凡的婚姻和无奈的结局在其回忆录中都有描述。
1940年林景仁在中国东北日本人控制的满洲国政府任职期间病逝,1960年张福英唯一的儿子林桐也不幸在新加坡病逝。1970年代中期,年近80的张福英历经沧桑后,决定找个清静的地方安心休养,整理思绪,以撰写她的家族回忆录,她来到产权属于福利公司的马达山别墅完成她的心愿。虽然李光前已于1967年逝世,但他的后裔延续上一代的交情,无条件借出马达山别墅,甚至将打理别墅的印尼籍女佣,也一并供张福英差遣,替她炊煮三餐和照顾起居。
墓的前方则有一个半月池塘,符合客家人的风水观念。不远处还有另外一墓园,那是张鸿南后代的家族墓园,主要有张家第二代等九座坟墓。两个墓园之间现在是几排的民房,是一般老百姓的住宅区,但当年都是张鸿南的土地和他的私人动物园。
马达山(Berastagi)是印度尼西亚北苏门答腊省一个避暑胜地,海拔1400余公尺,气候凉爽宜人,有“小瑞士”之称;距离棉兰市约66公里,也是棉兰人的度假中心之一。马达山地区主要民族是马达族(Batak)人,他们生性虽然强悍,但酷爱歌唱,且多信奉基督教。
缤纷史话
张鸿南在当地熟知的名字是张阿辉,除了在市区大街有一座豪宅大屋(即今天棉兰市的土生华人博物馆,Museum Peranakan Indah or Tjong A Fie Mansion),还有多栋度假别墅,其中一栋在市郊不远处的别墅,还设有一个私人动物园,也是张福英小时候喜欢来游玩的地方。
我已经到过棉兰考察四次,遍访张煜南和张鸿南兄弟在棉兰的故居、墓园和相关遗迹等。最近这次的考察行程特别难得,有缘参访张福英当年撰写回忆录时居住的马达山别墅,目睹她打字写稿的书房(其实就是她吃饭的餐厅)、休息的围炉客厅、散步的美丽花园,还聆听尚健在的女佣,娓娓道来张福英的生活点滴,不只有回到历史现场的感觉,更有与逝者神交的体会。
距离马达山主要大街不远处的一条幽静小路旁,有一栋欧式平房别墅,被四周偌大的花园包围着,花园里各种植物百花齐放,草地修剪得很整齐,树木也很茂盛。我们从入口处往内眺望,宛如世外桃源。或许正因为有这个优美和宁静的环境,让一位年过古稀的女作家,利用独居的三年间,沉淀和追忆解开自己家族两代辉煌的事迹,以及自己曲折爱情的秘密。
张福英的婚姻由伯父张煜南安排,结婚对象是门当户对的厦门鼓浪屿林家富二代林景仁。林家多代以前从福建移民到台湾板桥,逐渐成为台湾数一数二的望族,但1895年大清帝国被日本帝国打败,签订马关条约,林景仁的父亲林尔嘉不愿生活在日本人的统治下,举家迁回福建厦门,最后在鼓浪屿落户,并修筑“菽庄花园”,隔着台湾海峡与台湾故居的“板桥花园”遥遥相对,以解思念之情。林景仁成了林家在鼓浪屿的第二代。
千金小姐追忆家族事迹
参访马达山别墅
原来辛亥革命成功,推翻满清政府后,中国的政局非常不稳定,李光前匆匆返回新加坡,准备开始他的新加坡的奋斗生活。正巧张福英和林景仁夫妇也在上海航向新加坡的这一艘轮船上,在船上他们有机会认识。
张福英的伯父张煜南更是棉兰开疆辟土的开埠功臣,张煜南年少时赤手空拳南来谋生,几经奋斗才出人头地,受荷兰统治者委任为玛腰(Major),也就是当地华人社会的最高领袖。张煜南于1911年逝世后,弟弟张鸿南继任玛腰。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这对富贵的年轻夫妇和李光前这个穷青年一见如故,无所不谈。当轮船抵达新加坡时,林景仁和李光前已经熟悉到彼此称兄道弟,奠定两家人以后成为世交的基础。
厦门棉兰跨域婚姻
张福英在1930年代初和林景仁离异后,先后在南京政府外交部工作,在潮汕铁路公司担任总经理,1937年后回到棉兰居住。
她以英文撰写的回忆录“Memories of A Nonya”(一个娘惹的回忆)让世人了解一段段涉及棉兰的开埠、华侨的奋斗、南洋和厦门两大家族的婚姻,以及棉兰和新加坡两大华商家族互动的史迹。
张福英在马达山别墅前后三年左右,陆续完成《一个娘惹的回忆》,不但了却自己的心愿,也为历史留下宝贵的记录。新书出版后,1981年9月张福英亲自到新加坡书展现场为读者签名。这本回忆录不只提供一手的家族史资料,也是东南亚华人史,以及东南亚与中国大陆和台湾跨地域交往的重要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