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轻风吹送,和孩子一边散步一边谈笑,远远地等待那个头顶竹筛,卖“卡尖布爹”的印度老伯从屋子出来,两个孩子一见欣喜若狂。小贩看见他们追前来,停下脚步把头上的竹筛移下来放在架子上,里面种类繁多的坚果个个装得满满,孩子个自挑选他们爱吃的软软鸡嘴豆、沾满糖粉甜甜的花生等,我则偏爱脆脆的桂花豆;印度叔叔一一装进用报纸折成圆锥形的筒里,又马不停蹄地赶路。有次散步经过见他在屋内闲坐,问了才知申请不到准证,收山不卖了。
他的脚踏车上装了个正方形的木箱,放下箱子的一片板,就在上面切掉面包皮和切片,这种面包很柔软但不能保存多天;有些人买了面包然依所好,涂上厚厚的咖椰等果酱。这个印度大叔后来莫名其妙地“失踪”,从此不再吃到软绵绵的面包。
停车场的叻沙
后来国家独立了,妈妈解开布衣钮,掏钱出来用时,总是长吁短叹:“一块钱变成八毛半。”没多久,毗邻波东巴西名叫文德路俗称“安祥山”的住所,被政府征用发展大巴窑,不同时间听到不同贩卖声的日子,还是照常不变,只是换了人。
童年的我们一听到“铃铃铃”的铃声,一窝蜂冲出去,围上前凑热闹,只只小眼睛直盯着皮肤黝黑卖雪糕的叔叔,从后车座上的铝质圆桶里,拿出方筒形的雪糕切成一段段,然后插上椰支卖给顾客。再没人光顾了,雪糕叔叔才一边踏一边“铃铃”地远去。有时机会难得,妈妈肯给钱买雪糕吃,她会吩咐叔叔把原本两段五分钱的雪糕,切成几小块,解每个小孩的馋嘴。
我们搬迁到同样纯朴的乡村。最喜欢不用上课的星期天,因为有个用扁担挑两个竹篮的老婆婆,篮子里装着各式各样的糕点,平时节俭的妈妈会让我们各自挑选,我最钟意吃里面包红豆的炸豆饼,屡吃不厌。不过,后来这个穿浅蓝黑裤的老婆婆不再来卖了,我们又得吃回已吃千百次的江鱼仔花生粥。
挑担子进村来
还有个马来老人,骑着辆破旧的脚踏车“叮叮叮”招徕顾客。据说他早期住在这一带的甘榜,这里大事发展,面目全非,他还是照旧前来卖沙爹。他的脚踏车后座放了个铝制的长方形火炭炉,脚踏车把手两旁各吊了装沙爹、沙爹酱、洋葱和黄瓜等食材的塑料袋。烧烤的香味四处飘溢,忍不住买了些来祭五脏腑。
照旧来卖沙爹的马来老人
各种铃声响
70年代中住在巴耶利峇机场附近的我们,土地又被征用。这次搬到组屋区,每当华灯初上,就有个年轻人肩上扛着纸箱,边走边喊:“罗地!罗地!”早上四五点就去巴刹开档的妈妈,担心我们没吃早餐,总会买个面包搁在家里,肚子饿了面包配白开水,简简单单果了腹,各自分道扬镳去上学、当兵和工作。
有个挑着两个锅子的伛偻老阿嫲,太阳当午普照时,她就会停在树荫下歇息,等候顾客前来光顾,偶尔不见她的身影。有次向她提起,才知她一大早起身,独自一人包笋粿数量有限,然后挑着担子从友诺抄小巷沿途叫卖过来,生意好提早卖完,下来的人就没口福了。想着细细薄薄的外皮,裹着厚实的馅料,咬一口香味四溢,口水就快流出来了。
有时听到“叮叮叮”的脚踏车铃声,我也追前去看个究竟。卖卤味老伯伯那双粗糙的手,上下不停地切,记忆最深刻的是猪耳朵,两毛钱一个吧?切小段后黑油油发亮露出软骨的猪耳朵,是我夜思日想尝一口的佳肴,迟至搬家还是存不到钱买来享受。
“波波波”是按喇叭发出的声响,有时妈妈还来不及煮稠稠粘粘的江鱼仔花生粥,我们早餐就有口福了。一个小伙子边徐徐而骑着脚踏车,边东张西望;一听到呼喊声,迫不及待地跳下脚踏车,找出长方形共有五瓣的面包,笑眯眯地一手交货一手收了五分钱,又施施然地离开。妈妈把左右两瓣较小的分给弟弟们吃,中间较大瓣的留给我。我们津津有味地吃着一成不变的面包,感觉无比的幸福。
缤纷好吃
住在这里,第一次吃到马来人的马来卤面(mee rebus),感觉非常美味。穿纱笼的马来人,挑着担子进村来,一个担子装着一锅汤汁,另一个担子放些碗、豆芽、面和其他配料。我们几个孩子蹲着共吃一碗面,吃得“唰唰唰”响,汁都被舔干净。
印度大叔的面包
这里的星期日早上,虽然小贩中心近在咫尺,还是有个阿伯出力地推辆三轮车,车斗上放个煮叻沙的大锅,在停车场按喇叭“波波波”地卖起叻沙,三三两两的居民提着自家的餐具光顾。看他熟练地把叻沙粉先放在碗里,然后舀起几大勺的叻沙汤汁淋进碗里,滤干叻沙粉又再舀汤汁进去再滤干它,然后加豆芽加蚶又过滤一次,再加叻沙叶,一碗浓浓虾米香味的叻沙终于出炉了;吃了他的古早味叻沙,绝对不会去别的地方吃叻沙。
深夜里,竟有一个男人发出洪亮的叫卖声,那一声声“肉包,肉包”,由远而近由近而远,往往惊醒睡梦中的我;听见他的呼叫声,总感寒毛直竖,吓得发抖,因为丽的呼声同个时段,正在播放鬼的故事。想不通这样迟了,到底是卖给谁吃呢?
最近总是有意无意间思念起,那群上门贩卖的勤劳小贩。有了他们,生活才多姿多彩。
时代进步,生活习惯跟着变化。现在肚子饿不想煮,上网订购随即有人送食物上门,和六七十年代有异曲同工之处。
婚后有自己的屋子,每当月上柳梢头,总会传来阵阵“铃铃铃”的车铃响声,就会走下楼前往停车场,向印度大叔买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