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进行至此,许多假设的陷落最终也只是暂时的脱轨,我想我们应该都一样,都曾体会生命中某些时空的重合与交叠。蜗居台北的半窗阁楼,想起大学同系的诗人同学独自租了顶楼的隔间,每天伴着猫看云,他和猫现在还写诗吗?喝人鱼咖啡的双份浓缩,想起大学兽医系的室友,戴着猫的帽子到人鱼咖啡馆打工,她最爱达尔文的《小猎犬号航海记》,还曾经把医院里的变色龙带回寝室,因为不忍心它独自一人在医院跨年,她和达尔文还一起一边喝咖啡,一边倒数物竞天择吗?他们都还在那张透明的网上,依照着自己的步伐行走吗?

四年一次的选举仿佛一股引力,让四散的好友重新为了家乡的未来发展聚在一起。曾经聚在同一座城市的同学朋友,散落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在不同的时空平面上认认真真地各自过活,偶尔更新照片状态,让这个几乎无感的世界明白,自己依然活着。我们之间像是有许许多多透明的线,彼此牵着拉着,始终牵着,拉着,一张隐形的网。时间久了不免担心,有没有人,是不小心踩空,掉落出去的?“我们是掉落的一代”,放了张面海的照片,在岸边如此为自己做注。

我们是掉落的一代,掉落在透明的网上,远望彼此,会心一笑后,互相鼓励着,在自己选择的轨道上,继续前进。

从前以为每个人都必须依照着一定的轨道行走,稍有一丝脱轨意涵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父母师长不厌其烦地恐吓,如今想起来蛮横,但也不就是希望这些晚辈能够一辈子无风无浪(如他们所期望)地度过人生,不给自己(他们)添麻烦。不过人生啊,转眼就到站了,那些曾经“掉落下去”的人,在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都又回到那张透明的网上,更新照片与状态,在这个逐渐失序的世界面前,曾经暂时脱轨的人,都陆续回来了。迷途一阵,我们都重新回到自己最初的坚持:大学时期喜欢待在剧场的同学,在文学与教学的路上绕了一大圈,最终还是做了编剧;习惯不平则鸣的高中同学以素人之姿带着两岁女儿从政;在电玩公司做文案经理的文青同学,辞掉工作告别老公环绕欧洲最后定居法国;读农产经济的咖啡品尝社社友,赶在卖菜郎南进之前,放弃了卖蔗糖的公职,回屏东老家烘焙听古典音乐的咖啡豆。我们曾并肩走在大人们设定的轨道上,在不同的时间点转弯,貌似掉落地脱轨……谁轨道不能有颠倒的另一面,人总必须透过镜像,才能真诚地认识自己,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