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代从苏联逃往加拿大,后落户美国的米凯亚更是唯一我从年少时期“追踪”至今的偶像。尤其看到他2005年在纽约创建自己的巴瑞辛尼科夫艺术中心,作为表演艺术的实验空间,更让我自许儿时眼光独到,小小年纪就明白偶像是一流的艺术家。
到了那个地步,舞蹈不是欲望,却又是所有欲望的化身;可那是最清澈见底、无所不在的欲望。
舞者如诗、如乐……20几个小时从新西兰往香港硬邦邦的旅途,就这样变得柔软而美好。
舞蹈艺术家如米凯亚,正是让人从每一个动作的不可能当中,一探人类身体的极致美——人的身体在发挥到极致以后,展现出来的究竟会是什么?一团气?一团火?上天入地的流水?无形有形的存在?
从新西兰前往香港的航班上,看了英国国际广播电台制作的《舞者》(Dancer),说的是27岁乌克兰男舞蹈家Sergei Polunin(谢尔盖)的故事。
米凯亚以后,很久很久没有哪个男舞者让我观舞时有屏气窒息的感觉。但那天在飞机上看了谢尔盖这位走遍伦敦、莫斯科、美国城市的青年舞者,通过舞蹈寻找自己、寻求人生意义的故事,在让人动容之外,他的舞姿竟隔着屏幕使观者踏入“无我”状态。
米凯亚最经典的芭蕾舞剧在我看来是1983年他与美国舞蹈剧场(The American Ballet Theatre)合作的《唐吉诃德》。35岁的他正值舞蹈生涯盛年,将剧中理发匠一角诠释得恰到好处,舞姿与角色演绎皆流露“米凯亚式”潇洒不羁、随性帅气的风格。每一支独舞都让人有不可置信的惊喜。
谢尔盖脱离传统芭蕾,带着一身刺青演绎的独舞《带我去教堂》,是感伤生命、爆发力与张力的综合体。舞者借着这支舞走出儿时家庭破裂的阴影,走出自身对舞蹈意义的质疑,是他拥抱过去、蜕变为明天的挣扎过程的写照。这样的舞只能是舞动着人的精神状态与生命本质。
我从小喜欢的芭蕾舞员几乎清一色男舞者。Rudolf Nureyev、Anthony Dowell、Mikhail Baryshnikov(米凯亚)……小学时代便如数家珍,有空强迫周围同学跟着背诵他们拗口的名字,放学“赶”一群好朋友到家里排排坐看舞蹈录像带,也不管大家喜不喜欢。
体会到舞者表达的观众,必定每一个细胞都和舞者身体与灵魂的韵律产生共鸣,像远古时代祭天的祭司与信众,进入一个既不快乐也不悲伤的超然所在。
英国剧作家萧伯纳说“舞蹈竖着表现了横向的欲望,并让音乐将其合法化。”这句话有它不可否定的真实,在20世纪以后被无数编舞者以更直白大胆的方式表达;但是看一流的舞者跳舞,已然忘记在看舞,而是感受一种可用身体来呈现的人类精神与状态。
体会到舞者表达的观众,必定每一个细胞都和舞者身体与灵魂的韵律产生共鸣,像远古时代祭天的祭司与信众,进入一个既不快乐也不悲伤的超然所在。也只有最美好的艺术能带人抵达的境界。
2004年听说当时56岁的他客串电视剧“Sex and the City”,我就专挑米凯亚亮相的段落欣赏。偶像风采依然,叫人心满意足。
要做到这一点,舞者必须让身体变为表达不费吹灰的工具,让观众忘情投入欣赏表演。事实是,多数舞者无法突破身体与地心引力的限制,让观者或许替他担心,或许边看边觉得有欠完美,似乎应该人再跳高一点,腿再伸展多一点,腰再拗弯一点……可谁都知道,往往就是那“多一点”难如登天。
在飞机上翻开《金融时报》周末版,米凯亚高贵优雅的气质照片中扑面而来。5月初,他将在英国阿波罗剧院首演舞台剧《布罗茨基/巴瑞辛尼科夫》,讲述他和苏联出生的美籍犹太诗人布罗茨基的友情,以及这名舞者与诗的关系。文中形容两人1974年首次会面,是由大提琴家Mstislav Rostropovich牵线。舞、诗与乐的聚会,单单想象就让人心驰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