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阵人声,远处漂浮着五彩电子灯笼的光,碎碎,碎碎的,连成父亲的那炉活火。

一般人对中秋节的印象是否都在日落之后?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的。月亮的节日,仿佛日落之后一切才终于热络起来。

夜幕低垂的故乡,属于中秋节的气味随着越来越浓的天色缓缓地聚集起来,父亲会在门前的小花园里架起一炉炭火,煤炭在逐渐鲜明的火光当中释放木香。长铁夹翻动的时候,零星的火光飘散开来。父亲说,炭火要活,就得在木炭烧得火红之后静置几分钟。静置后的炭火往幽暗处发光,被热度渗透的纤维在木炭的黑与橙红色的火光之间显得特别明晰,黑炭转灰,又在灰中褪去色彩。终于,炭活了,火润了,父亲架上白铁架,祖母和婶婶从屋里拿出腌了一下午的山珍,海味冰气未退,弟弟和叔叔围着炭炉,爷爷带着狗从附近的街巷散步回来,我抬头看月亮,仿佛中秋这时才来。

中秋夜烤成了约定俗成的过节活动,尤其是到了大学时候,在学生中心的天台上夜烤成为买不到火车票回家的慰藉,一群回不了家的朋友聚在一起,把能找到的食材都凑到了一坛炉火上。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水泥砖往某个风刚刚好的角落摆了,木炭火种随意,升起的火时猛时弱,廉价超市抱回来的木炭找不到完整的纹路,碎碎的炭生起的火也碎碎的,上头凑来的食材也碎碎的,我们的笑声也被天台的风吹得碎碎的,回不了家的人影即使聚在一起,也被锋利的月光,剪得碎碎的。

中秋就要过了,夜也要过了。活动登记处的负责人员背着保冷袋发放冰皮月饼。“每个人可以多拿几个!”我接过三个小巧的冰皮月饼,抬头看月亮,新加坡的月夜如此清朗……

旅人目

当开始习惯了外地的生活,乡愁也变得碎碎的、雾雾的,是躲在云后面的月亮,明明认得出那轮存在的光,却很难找到形象。新加坡的中秋夜没有秋的温度,但有平顺的晚风贯串。在这里,中秋节的气氛从约莫一个月前就开始累积,但奇妙的是,当中秋夜真正来到的时候,之前累积的热闹气氛在明月高挂后快速地冷静下来,购物商场里的月饼摊位安静地退场,柚子在早已歇业的水果摊上沉睡,社区学校举行的中秋晚会聚集了一点人气,但在抽奖活动结束前就被夜色剪得碎碎的,台上的主持人拿着麦克风念出隔日受人追捧的彩票号码,舞台显得有些空旷,麦克风的线拖得好长,他的影子在红色布景前碎碎的,布景里的议员笑得好甜,眼角碎碎的鱼尾纹,没有被修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