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想要写一封信
在电视新闻中让全世界观赏它的枯萎
我想念手机群聊听不到的朗读童年岁月静好
白云那么白
有一千种方法让人魂断威尼斯
再后来我们都进化成手机上的视频
写一封信问你王维的寒梅著花未
三个月前刚刚用措手不及来挥别的朋友
好一个风微微吹的人间四月天
在这个安静得像晋太元中的年月
这是四月
我们会记得今天
全世界后来爱上没有疫苗的电子瘟疫
差一点要写“就此搁笔”了 我的少年
如今的少年都不看云了
我写了长长的一封信
把文字中的想念都寄放在云端
我真的想念去年夏天
想走多远就走多远
“人都到哪里去了?”
据说是二战以来全人类未经历过的惨烈
羊儿们被天地放牧着
可以化为拼音输入的简体字:
却有很多的信想写
你和我都要保重啊
两年前让我们为她办告别会的朋友
也不是大国总统无需每日提供话题
“不要见面,还有联系的方式——
于是我真的写了长长的一封信
二十年后我终于遇到青春时传说中的愁:
我想念的是字里行间万水千山走过
那个十六岁少年的忧郁在四十年前
何止三千里的忐忑
拨开浓密的硝烟
关于二〇〇〇年我长出的第一根白发
居家戍守过生日
当远方有战争
当天空蓝得像
人们总是被天地放牧着
要全世界都回家时天地总是有办法的
低头就有他们的虚拟国度
应该就是今天
反正我无法把信投寄给你了 少年
忧心忡忡的总理在电视上说:
别来无恙啊少年
此时会不会有一只绵羊已经走到伦敦
四十年来家国
去翻找蒙尘的信笺和自己的从前
你没有经历过的你无法想念 我说少年
“人都到哪里去了?”——当时我已经在问
在家里的时间叫做跋涉
反正我不是世卫组织主席苦口婆心
如今我都可以轻描淡写
忧郁和写信都是缓慢的奢侈
何况天空那么蓝
探望首相他正因染疫住院
病毒不管你是不是党员同志
爱上迅速人传人的电邮和简讯
你可以写信,如果想念。 ”
写一封信和你谈谈我们都没有资格感伤的
当时它还看不到沙斯海啸看不到
武汉那位回不了家的医生
我想念视频通话看不到的阅读青年古今穿梭
我只是这里那里写一些
但是我们真的无法不想念
当瘟疫继续蔓延
岁月逐渐寄放在云深不知处
我想会是今天
二〇二〇年那么措手不及的全世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趁我还记得这些想念
当时没有收信的对象
去到储藏室很容易将记忆的山水再走一遍
我中年的某一个生日
从客厅到卧室随时会搁浅
让我们看一看未来将以什么样的姿态
我想念的是什么都在信里说
当整座城按了暂停键
如今我真的有很多心事
很多年以后
少年啊今天我就只是写一封不着边际的信
忽然失去一切的人们
苏格兰高原上羊儿们可都无恙?
向我们缓缓走来
意大利那一株等不到花农花商的春花
假如我想要写一封信
昔日的少年我愿你见字如晤
以中年的熟练
那些一张又一张认真的信笺
我想起那一天
十多年前忽然对世界说要去云游的朋友
他们全都看不到
只剩下想念
或许就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