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不需要真实的食物,你也经由大脑的想象产生相同的情绪,她的脑电波变化跟阳性样本达到96%的吻合。”辅导员拿出数据来说服我。
“你能具体说明哪里不一样吗?就算有,那不过是那百分之四的差距吧了。”辅导员的声音依坚定他的分析结果。
“早啊。”他回答后,我就跟他擦身而过。
“难道常人都在肮脏的咖啡店公共厕所里做所谓的肌肤之亲以便发泄心里的欲望。”
“那是正常男女间的亲密举动。”
“喂,你还好吗?”熟悉的声音。
“真的不一样。”我只能这么说。
“那年我们地球人称外来者为外行星人,此种对宇宙的愚昧和傲慢把任何不是在地球上的生物当怪物。其实真正的怪物是人类,各个星际的交流早在地球还是恐龙横行的时候已经非常平常。宇宙元年恒星285673I56代表星际联盟正式向地球各个大国政府接触并明确的表达了善意。我们地球人野蛮的一味认为外星人来的时候必定如电影般的戏剧化,还会发生入侵战争和死亡。”
“你应该同意在咖啡店公共厕所亲密非大多数人会做的事,所以你的‘正常男女亲密活动’就不成立。你同意吗?”她虽然问了个问题,但并没有打算让我回答,径直的继续说下去:“我还能下定论,你们进行的活动属于异端。对吧?!”她最后两个字加重语气显得严厉。
“告诉我关于那个小岛在那个时候的事。”她说完闭上眼,头颅两边的耳朵竖了起来,看起来是有在录音。
一般那双电子眼睛(在我的年代会叫摄像头,现在这么叫是非常无礼的)冷冷的盯着我看(应该叫做扫描吧),大概也有感应红外线的功能以测量我的情绪起伏,说白了就是分辨我有没有说谎。
(上,待续)
“小岛在赤道的摩登城市,位于世界主要船运航线马六甲海峡的咽喉,因为优良的地理位置和自然深水码头,百年来都是东西货品和文化交流的要点。”我尽量说得缓慢,某些地方还故意拉长音,就是为了用最长的时间说最少得话。这“物种”对内容要求不是太高,但对录音的长度比较在意,要是太短就会一直嚷着继续说。我哪来这么多事能描述,就算有也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记忆在每次的叙事后都磨损而越来越模糊,有些人事物甚至消失得毫无痕迹。实话就算不是这样消磨,记忆就这么放着也自然会损耗,完全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本来今天非常确定的事,明天就不太肯定它存在,后天或许就根本无从再搜索起更甭谈描述。
宇宙元年
只能赶紧用手背来回粗暴的蹭脸上任何潮湿的部分,才几秒内恢复之前的漠然和干爽,抹去的效率之高没有点痕迹供任何人察觉。这么一折腾又耗费不少力气,有点撑不住的东歪西倒,还好有个空椅子供我坐下,更幸运的是没有人有空理会一个不相关的人。我坐下后闭上眼大口的呼吸气体进出身体,突然觉得肉体中间开了个大洞,那个物体好像不见了,仅剩空空荡荡得连空气好像也缺席。
“……”沉默还是我唯一的回应。
“咖啡店内部格局通常是开放式,三面间隔出不同的摊位,中间一般摆放桌椅供食客用餐。会有售卖鸡饭、烧腊、鱼丸面、马来食物、印度食物,还有不能少的煮炒摊位。”
我看到的是2050年那天,花惊慌失措的握着我的手臂,雷电照映得室内鬼影憧憧,我心里一阵恐惧接着一阵甜滋滋伏在心得边缘似有似无。现在重新检视那个场景,仅觉得梦幻得不可思议,后悔当下没有多留下更多关于现场的视觉、气味、感受、触感……
我闭上眼睛,关上心门,两唇自然稍稍的靠在一起互相滋润,给室内留下沉默让她去承受。我看到的是2050年那天,花惊慌失措的握着我的手臂,雷电照映得室内鬼影憧憧,我心里一阵恐惧接着一阵甜滋滋伏在心的边缘似有似无。现在重新检视那个场景,仅觉得梦幻得不可思议,后悔当下没有多留下更多关于现场的视觉、气味、感受、触感……对……花细嫩的手掌搭在我手臂的触感,不可言喻来形容,只有留在脑神经的某种记忆。
迎面走来面善的某人显然已经认出我,正把注意力转移到我的身上,看来势必要打招呼。他的视线已经聚焦在我身上还附送嘴角上扬式的微笑,我只好启动脸部各种肌肉扭曲出微笑回敬。在我们视线对上前做个假动作,用手背擦双眼只为转移框内多余的液体到手背,然后才用相对干爽的双眼来应对他的目光。整个过程,眼眶必须撑到最大,只为了扩大面积承载还在不断产生的液体。
我们真正认识是因为那场轰动全球的“2050女佣不见了”事件,她胸部贴着我背后的触感至今想起来依然会脸红。接着的社会改革运动,她积极投入而我依然像事件前般过着普通日子,在社会的角落里静静观察电视上发生的各种所谓温馨和激烈举动。校工大叔被推到社会改革的风口声名大噪,然而过不久也涌现各种腐败的指责。
眼眶再也装不下,两行泪水直直的流过脸颊从下巴落到锁骨上。
“我……什么也没做……”我结巴的说完这句话。
“你来了啊。闭目养神,装下优雅。哈哈……”开启身体内的某个装置秒进入某个状态。
“……”我还能争辩什么,我这个顽固不灵的低级文明下的产物。
今天风和日丽,阳光照亮视线内的任何物体,皮肤表层也感受到太阳的热度。不远处有家麦当劳,不同于其他分行,这家的用餐空间是开放式的。不少年轻人或围桌吃喝聊天,或在柜台前排队也跟同伴嘻嘻哈哈的聊天。各种迹象显示我应该感到无比温暖和幸福,至糟也是无感吧了。此刻我的内心却跟皮肤表层有天壤之差,内里是苦寒不堪,有种受寒的物体要从里面爬出来,可惜它一冒出头来就被外面的灼热所烫伤,只能立即往回缩躲起来。我正忙着调整不稳的步伐,不让任何人从我走路的姿态窥视内心那个物体的存在。这个任务已经占据我所有的精神和耗尽我的所剩无几的精力,实在没办法,只能任由那个物体在心里翻腾。同时也尽量保持眼睛的湿度不要过于饱和,免得多余的液体因满眶决堤。
极度厌倦这种无意义和无止尽的盘问,疲倦吞噬每个脑细胞能产生的任何遐想,仅剩维持活下去的机能操作。同理心或同情心不在她的基因里,错了,应该说在她的原始源码里,也永远不会。因为她存活的最终目的是尽所有能力优化某个或几个可量化的参数,至今还没有任何生物或东西能办到。最少我对面这位,在她有生之年是不会拥有这种能力,就算技术得到突破,她还是无法进一步升级的旧型号。
她额头上的二极管灯闪烁的速度加快,表示她开始对我的沉默感到不耐烦,估计在五秒内我再不说点什么她就要发飙。
“好了,跟我好好叙事一遍宇宙元年。”辅导员下了重大决心不再跟我耗下去。
“……”
冰冷的诘问
“测量到心虚指数超过说谎的门槛,结论是……你在说谎。”
你轻薄的白色上衣隐约能看见藏在后面的橙色胸罩,配了对及膝紧身裤。长发虽然没有整出造型但不至于乱,往双耳后挪的几束乱发露出整齐细致的鬓角,清楚的显出她脸庞的白皙。
作为小岛雪灾后唯一幸存者,我经常被调去问话,开头都会是:
“……”
“所谓正常就是指一个人在做的事要顺应客观规律的发展,与实际常人应该做的一致。”
“到80岁还是女神啦。”我用夸张的口型来把这几个字说出来。
“你说谎!”冷不防女生的声音咆哮起来,除了声量比较大还真的听不出任何愤怒,但多年跟这些拥有高运算能力的“物种”打交道还是练就察言观色的本事。
“好啦。就你会说话。”说完难掩一脸得意。
“……”
我闭上眼努力想象鸡饭油腻的饭粒在跟舌头接触后激发的某种快感,不自觉的错觉自己的唾液腺分泌更多的唾液。
她那两颗二极管灯稍微转直指着我,就是我们所谓的“瞪着我”。我本打算把视线从那两颗灯移开,但我如果这么做必然会被解读为心虚的表现。我唯有勉强跟她直视,嘴巴紧闭不做任何解释。
我无言以对,只能保持沉默。
沉默对抗她不懈的提问唯一的回应,不理会她竭尽所能表现的愤怒、不屑、关心和各种各样的拟人情绪。我内心知晓都是她记忆体里库存的盘问技巧的某个过程,我的各种反应都会有匹配的表情和回答,也只是程序里某个点上某个决策树的分叉路径。我当然无法对那分支细如麻的决策树的各个分支都了如指掌,能如神机妙算般引导她到某个我要的结果,但我知道唯有沉默到底得到的结果必然会动摇她供奉如神的决策树的根基,然后她唯有想方设法快速结束盘问,不然她连自己的存在都会开始产生怀疑。
“2050女佣为什么集体不见了?”通常都是冰冷的女生。
“在咖啡店肮脏的公共厕所里?”
“这种单纯靠动植物跟体内的因子产生化学反应产生的所谓情绪起伏,说穿了如水中月般虚幻。”我的辅导员耐心的给我讲解。
我非常享受和怀念这充满亲密的对话,但此刻不过是重播记忆体某处储存的信息,只为了重新填满身体里空着的大洞,妄想单靠空气(记忆)来充当充实,显然只有膨胀的效果。越是努力试图消灭空洞,越是空虚得可怕,仅仅换来挥之不去的回音环绕不停的提醒自己的寂寞。她尚可称为回忆,真实得能嗅到她长发的阵阵某牌子洗发精的淡淡气味。还有她身上折射的光落到我眼膜里,再转折透过神经组织激发大脑里的某些细胞,在我的意识里形成亭亭玉立的身影。娇嗔的“就你会说话。”通过震动的空气粒子传播到耳膜,同样透过神经组织激发某些脑细胞,在意识里产生她银铃般的声音。从此就烙印在这些细胞里,岁月如何磨耗都不去,依然如初始般的清晰悸动人心。唯有花最后留下的“我们会在风和日丽天重逢”如11个大字怎么擦也擦不去。
在漫无目的的各个星际间来回游荡,已经没有什么新鲜的事物能激起我的好奇心。辽阔的宇宙里新奇的事物确实让人应接不暇,或许是种审美疲劳(审丑疲劳?),也或许只是单纯的孤单。还是经常回到那个银河系尽头的孤独毫不起眼的岩石,十光年外就能看到岩石上发出狐媚之气的粉色霓虹灯KOPITIAM的字样。原来渴望的终究是那种羞于启齿的原始情感起伏,哪怕是被简单的“咖啡修代”(咖啡少糖)也能慰藉心里的空虚。
“还是女神一枚啊!”我附上几声大笑来打圆场。
“那天早上起来就莫名其妙的发现所有的女佣都不见了,结果是一片混乱。何况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完全不懂事情来龙去脉,就算之后我也没留意后续的发展。”我小心翼翼的吐出我的回复。
我打起精神娓娓道来:“那年我还是个清洁队的新成员,刚加入工作没多久,还在学习和适应阶段。高中毕业后因为成绩太差没有继续上学,打了一两年零工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份固定职员的岗位。那一年就是我们现在称为的宇宙元年,相对于之前人类总是以为我们在整个宇宙里是个特例或偶然,在感慨人类在辽阔的宇宙里的孤独外就是极度傲慢的以为宇宙的中心是人类。”
“那个地方比较特别的是kopitiam,直译的话是咖啡店的意思,但不只售卖咖啡,主要提供能让平民填饱肚子的主食。”我微微往上移动眼球快速瞄了那个二极管灯,目测依然以刚才的速度闪烁,暗自松了一口气,不敢怠慢,继续说下去。
我停下来用舌尖舔上下以滋润干燥的两唇,顺便缓口气和搜寻记忆里原本应该早就背得烂熟的叙事。辅导员的双眉紧紧相连,两颗黑眼球直直的盯着我的脸颊。我很清楚他不是在看着我,只是在等待我继续叙事关于宇宙元年。
“我不知道。”我只能如此回答。
“早啊!”我先出击跟他用语言打了个招呼。
辅导员等了一会终于先开口:“好了,我们时间不多,你不想继续在低级文明里挣扎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你对花@做了什么?”
80岁依然是我的女神
“所谓的常人就是大多数人,你应该同意我这样解读吧?毕竟人类经过几万年进化而来的文字或语言在表达上还是存在太多不确定性,结果就是各有各的解读以至经常产生误会。我从大数据提取跟亲密地点相关的资料作分析,虽然还是初步结论,但咖啡店的公共厕所连第100名也排不上,只有少数异端才会在那里进行这类活动。”她一口气讲完她的长篇大论。
“根据我调到的资料,花坦陈你曾伸手进入她裙子里磨蹭。”
“都老了啊。没有女神了啦。”说着一面轻轻的抚弄及眉头的刘海大有要擦亮它们的企图。
“起来晚了,连马尾都没来得及扎,一团乱啦不要笑。”她微咬着下唇娇嗔的模样直让我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