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凹陷,如佛印无心的落款。
果然,一列蠕动的影子在漫天飘雪的野山林飞奔过来。
回首处,黑夜里一丛被冻红的野山茶,兀自小心翼翼地绽放着……
在一缕药香中,黑衣人迅速地解决口腹之欲。饥饿会让人短暂失去思考的信念。
细雪掩盖着曾经微温的一滩血渍,不留下遗恨。一切好像没发生过。
雪依然飘着。她爬起来时,额头的伤口有鲜血冒出来,微微染红碎雪。她迅速往马廊移去,在确定白衣侠士的位置后,用力把他抬起。
此刻,雨雪霏霏。一介弱女子,一个断臂客,一匹白马,缓缓消失在雪夜里。
“刚才有白衣客来过?”那看似首领,一直冷静地啃着馒头的矮个子黑衣人问道,还指着地上不易察觉的血迹。一盏灯,由于风的缘故,忽明忽灭地摇晃起来。
轰——然一声!漫天风雪中,整个山店,如盛雪银碗般的翻覆,骤然塌了下来。那马的鬃毛,粘在断裂的支柱上。
以天地之宽,以一己之恕,她把心中那把火放下。毕竟,那百年老店,也曾是她的栖身之所,曾经为她遮风挡雪许多年。她忽然想起店里还有一件旧袈裟,要不要回去……
“你不怕他们追赶上来吗?”白衣人问道。
“客官,就只有馒头,像这种气候……”她望着昏暗的后仓库说:
“还有一坛白酒。”
为了简单的生存之道,为了展示他们魔幻的剑术,这群人竟然解决了一村子的人。白衣客一家人便如此消失。当年年幼的白衣客,被一头瘸腿的癞皮犬拖到玉米田里,逃过一劫。
离开约两百尺外的距离,整辆马车又掉回头,往山店的方向奔驰——冲撞而去。
“到后边的客房去找吧!”她踏出侧门,指着东方的白色丛林:
这一回又碰上。外面的积雪如旧恨,太深,足以淹膝。
细雪如回忆般飘渺,有一阵没一阵地刮着。那白衣人,曾经完成她卑微的“梦”想。
她踱到店后去,想去清理血迹,却发觉不需要了。
那些年,她妄想有一日她能从府城里的映春楼逃脱出来,白衣人助她一臂之力。以一件旧袈裟套在她那不曾被尊重的身上,在一个孤绝的残夜里雪奔。
“要不——就是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不一会儿,只见她拉着马车,跳上马,扬起鞭,往栈外跑去。
她把那伤重的白衣侠士拖到马廊去。都历经了多少年?过往依旧不能忘怀。在这之前,他不应选择下山。
黑衣者往东侧的客房包抄去。她深感恐慌,闪到山店后的马廊处。
“不怕。刚才的药香里,也有迷魂香……”她很想回头放一把火,让山店在雪里烧。
她无法不正面去回应这个问题。这群住在五十里外的恶客,比那些土匪还要强悍。
夜的尽头偶留一声伤马凄厉的长嘶。一列白色凌乱的足迹——如难懂的佛经——绕过雪地上的坟丘,只能看见微凸起的木碑。
人影在灶前烈火间闪动着。那女子正生着火,像是在熬煮汤药之类的食材。插着腰,不时对窗外的景象望去,一种略带不安的样子。
“终于来了!”细雪孤寂地下着。
苍茫此夜,太冷、太深情,让人挣扎。时间凝结在雪地里,无须执意地回忆起所有的世间情。
“上菜来!”啪——的一声,那像剑器的包袱就抛在长凳上。
细雪追逐着细雪,多少往事都覆盖在雪堆中。他的内心,一定是千金散尽……风雪中,他们要去一个江湖以外——仿佛已经是地老天荒的远方,叫天涯,宁静地消磨一生。
细雪追逐着细雪,多少往事都覆盖在雪堆中。他的内心,一定是千金散尽……风雪中,他们要去一个江湖以外——仿佛已经是地老天荒的远方,叫天涯。
她把马具解开,让马从碎雪堆中缓缓行走。然后再架起白衣人,伏在马鞍上,匆匆离开。
一切都还没过去。那被砍伤的右臂已废,因失血过多,他疲乏地躺在屋内。冷风从墙的间隙处急透过来。他朝虚掩的窗外望去,除了雪地里的一丛野山茶,什么人影也没见着。
四个黑衣人进入山店后始终没有把头上的竹笠取下,雪融后的水丝在笠缘无声地滑下,然后,滴——嗒——滴—嗒—滴嗒地打在干裂的木桌上。咕噜咕噜的腹腔语从一个身材较瘦弱的黑衣人那里传来,他忽然深沉一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