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小心谨慎,以免把有用的物资当废物处理掉,这是这区的清洁工人必须遵从的。不服从定下严格指示和准则的人,将面对严重的惩罚。

但是,他从来就不曾沉沦在哀叹,或妒忌别人的成就。沙蓝深信他和身边的人的一切得失,都归于上苍的安排和自己的努力。

被人鄙视的工作

垃圾里可能含有对人类身心有害的物质,也有些可以归类为,经高科技的流水作业处理后,成为有用的东西。

“沙蓝!还不快做工,你一直盯着那堆垃圾,什么时候才能把工作做完?”沙林在邻座底层长廊上,以沙哑的声音,粗鲁地向他喊。

“也许我们在你看来只是垃圾。但是,再循环的话,我们还是有用的。”很多把声音接着说。

沙蓝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错乱了,哪一颗螺丝松掉了?怎么连垃圾的谈话他都听得见。沙蓝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那个年纪比他大的沙林,他知道沙林一定不相信垃圾会向他说话。

再说,从宗教的角度,帮人家清理庭院,也是一种神圣崇高的行为。所以打扫住宅区应该不是一份低微的工作。从原则与人生观的角度来看,扫垃圾和捡垃圾没有所谓的低卑。

沙蓝渐渐地回复平静,静静地继续他的工作。那些垃圾被一一清理,然后置入各种颜色的再循环桶里。完成工作后,沙蓝告知沙林,他已经做了一整天的工,要先回去。

“就让人们鄙视及瞧不起吧,只要不愧对于上苍。”声音向沙蓝说。

他忽然觉得,也许这么久以来,他从来不曾好好地给自己应有的尊重。他从来没把区居民抛弃的垃圾当一回事,再说,上苍是不会制造多余的东西的,都是人们在浪费罢了。

忽然沙蓝觉得,也许他这些日子抱着的态度都是错误的。那些垃圾的刺鼻味其实对他是一种恩赐。起码这点让他知道,他嗅觉功能还是健全的。每天辛勤地扫垃圾和捡垃圾,从身体锻炼的角度来看,也是份有益健康的工作。

沙蓝赶过去瞧瞧,他惊讶地看到瘫在地上的沙林,头四周是浓浓的鲜血。

“如果我们这些垃圾就如你理解的垃圾。那么,沙蓝,你也是低贱的。是你选择每天来处理我们,所以,你也像我们一样是垃圾。”那声音提醒着这名已经在住宅区工作多年的打扫工人。

“这一堆,不用一下子就好了啦。”沙蓝大声喊,似乎故意回应沙林刺耳的叫声。

落日余晖,四处觅食的八哥纷纷回巢,窝里的雏鸟嗷嗷待哺。老鼠在沟渠里四处乱窜,忙着收集残羹剩饭,以备晚上果腹。

沙蓝眨了眨眼,沙林刚才响亮的呼喝声还在他耳际响着。沙林才是那个会常乱踢垃圾,向垃圾吐痰的人。

“如果我们这些垃圾如你理解的垃圾。那么,沙蓝,你也是低贱的。是你选择每天来处理我们,所以,你也像我们一样是垃圾。”

他那工作时流下的汗滴,比在办公室工作时偷睡流出的口水,高尚得多了。

他知道那老家伙一定会不客气地斥责他,说他在胡说八道。沙林就是那么自负和自大,一点都不符合他那份看来低微的工作。他也从来没有向沙蓝问候,更不要说履行回教徒每日的祈祷。

沙蓝傻懵了,他有些迷惑、慌乱。那声音也许有道理,鄙视其实来自人类自己,更令人痛心的是,人类彼此鄙视。

那堆垃圾是他刚收集到的。那些轻的垃圾被昨晚的狂风吹散,有些被一些缺德者作乐,踢得四散。其实他的任务重大,收集垃圾必需有原则和负责任的自我价值,不只是把垃圾扫在一堆而已。

“沙蓝,我们是带着希望的垃圾,虽然被抛弃,但并不是废物。”那声音再次向还是满头黑发的打扫工人发出提示。

沙蓝呆住。奇怪。沙蓝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听到声音。是他的幻想吗?那声音是不是来自他工作时常干扰着他的思绪?但是他很肯定,声音就来自跟前那堆垃圾。

莫哈默·凯尔/作 温昌/译

沉重的杀手垃圾被不负责任的居民抛下,正击中他的朋友沙林。那堆凌乱,沾满沙林的血的垃圾,成了希望垃圾。

才走了几步,他就听到从沙林工作的那座楼,传来很响的重物坠地声。

沙蓝的思海沉没在眼前的垃圾里。他已被淹没在充满挑战又具希望的现实生活里,并探讨生命的意义。

毒垃圾

莫哈默·凯尔·莫哈默·雅辛(Mohd Khair Bin Mohd Yasin)是本地词曲创作人,作品善于批判社会和反映文化斗争。

他的家人都鄙视他的工作,连他太太也瞧不起他的工作。沙蓝会做这份工作,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之前他申请的每份工作,都会因为他的病而被拒绝。他中年后染上的,这个威胁着他的生活的神秘疾病,让他再也不适合在办公室里上班。

“沙蓝……沙蓝。”忽然那堆垃圾里传来细细的叫声,轻而有节奏的声音,扯动他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