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商议后除父母亲外,包括英年早逝两位,还有日据时期过世的阿公阿嬷共六人亡灵做公德。因而超度亡灵神位安置高六“荐”,算是中型做功德仪式,最少需三天。闽南人古老传统做公德无非是慎终追远,尽孝道的表现。道教理论谓人生在世,难免会有罪孽,死后会受到惩罚,在阴间受苦,罪孽深重者被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儿孙们为报答养育之恩,在他们逝世几年后做公德,替逝者忏悔,祈求亡魂超生,脱离苦海。
三天法事下来,有供应三餐和茶水,陆陆续续远亲近邻送来金银冥纸,堆积如山。整个家族虽有上百人,居附近者皆到齐,住远地则寥寥无几,年轻幼辈们多已不重视,但出席者仍有一半以上。最后一天,轮到外孙女婿跪拜上香奠洒,竟无一人出席,那道士以诙谐福建笑言:“娶去过后,个个装傻!”令所有人哄堂大笑。
被竹笼子盖住的鸡鸭或许会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些年轻男女人手牵着绑在竹笼子上的纸塔纸条绕着圈不停走。鸡鸭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在举行一种仪式,鸡鸭只希望仪式过后,不会成为人们桌上的餐食。
灵堂的纸糊灵厝仿如一座皇宫建筑,燕尾屋脊,飞檐斗拱,前面还有花园、池塘、小桥、假山等,在一闪一闪的五颜六色的LED灯光衬托下,可说金碧辉煌,庭前还扎有书童、奴仆与挑夫等,尚扎有一辆标志MDW毫华汽车停其中。最醒目的,是灵屋旁边的金山与银山,让亡灵者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阴间生活,极尽人间天堂的灵屋。只是,母亲生前虽买下双人墓穴,但吩咐过不愿意早她30多年病逝的父亲骸骨移葬一墓,以及她生前曾向兄弟们投诉过和埋怨过家公家婆,在她嫁过来后受到诸多委曲事等,因而灵屋安排他们同住一屋檐下,总觉有点荒谬,但回想一下,虚虚假假的情境,则一笑置之也。
重头戏于夜晚举行,随着熊熊大火燃烧灵屋,在众人发啦!兴啦!旺啦!喊声中烧成灰烬,公德法式就此落幕,但愿亡灵己经获得超度,脱离苦海,魂登极乐世界。
兄弟们皆过半百高龄,兄嫂弟媳趁此聚会聊个不停,话题离不开各自子女,炫耀有之,诉苦有之,八卦有之,说不完道不尽家庭琐事。可惜,仪式过程紧凑,休息时间短暂,总切断闲聊。
之前,道士在纸塔前念念有词,伴着喧嚣的乐器伴奏,鸡鸭如果不是被笼子罩住,早就吓得惊魂失魄,落荒而逃。道士云:牵着旋转的纸塔绕圈子的祭祀,是为英年早逝的老六和年幼时突发疾病过世的侄儿的亡灵招魂,只因两者离世近30年,年代过久,需由逝世者后辈不断绕圈走牵引拯救起来。笼子旁尚有一棵砍下来的香蕉树放在桶内直立,让转圈子走过的人用手摸一下香蕉叶子。香蕉树常与亡魂牵连,招魂诡异,信者则有,不信者则无。
或是孝道已经变质,如果不是母亲留下一笔遗产和遗言,向来缺少凝聚力的兄弟们,且有几个视钱如命的兄弟,是否舍得掏钱为母亲做公德,值得怀疑。不知情的外人眼中,还以为兄弟们真的有孝心。有闲话说:如果父母亲在世时未曾孝道,过世后大做公德,是虚伪心态,毫无意义可言了。
看是道佛合流,安坛可见三清殿道教神仙图像,也见大雄宝殿佛祖画像,道教的三世说:前世、今世、来世,与佛教的“因果报应”之说有雷同理论。道士来自庙堂,几人轮替,看似专业。他们头戴道士帽,身着袈裟,唱着法曲,间中旋转身体作法。由于烟香弥漫刺鼻,加之道士冗长诵经祭文,震耳欲聋的锣钹鼓哀乐,炎热的法事神坛,双手捻着香枝站立,欲使人昏昏沉沉,所幸间中须做多次三跪四拜,才驱散睡意。人性丑恶在此显露,有者越是虔诚跪拜者,其实对待逝者于生前最不孝道,或是演戏,抑或是对亡者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