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杰弗里·巴瓦出生锡兰望族，较柯瑞·希尔年长24岁，从小薰陶于书香悠逸、艺术气息浓郁的家境。先在国内读法律，后赴英国剑桥修英国文学，期间周游欧陆法、意各地，直至34岁才决定转读建筑设计（1956年毕业于伦敦建筑联盟）。文学的修养成为他往后丰厚的底垫，巴瓦的设计讲究的，就是建筑如何与土地与大环境和谐共处共生。

（作者是本地建筑师／作家）

平静的周日晚上，柯瑞·希尔建筑师（Kerry Hill）逝世的消息从澳大利亚珀斯传出。淡淡地，就像他平常处事待人的方式，低调地独自往前，总不爱惊动或打扰任何人。新加坡建筑界在数天之后才醒悟过来，接受这个再也扭转不返的令人痛惜的事实。农历七月十六的夜晚，城里的月亮特别大又圆，我心里还在暗忖十五月亮十六圆啊，隔天才明白黑夜中那轮光辉四照却略嫌苍白的月亮，原来是来自远方的告别。

我第一次接触柯瑞·希尔建筑师的作品，是弟弟送我的一本设计画册：《热带建筑和室内》（1994年，Page One 出版）。那时我还在伦敦生活工作，过着英国人似的起息，生活节奏与东南亚“断隔”了多年；即便偶尔回到亚洲，双脚虽已着陆但大多时候脑袋未能完全投入。翻开画册，发现气候潮湿温度炙热的热带，配合了当地的山景水色、花草树木的建筑设计，竟然可以将居住环境处理得这么好这么优雅。

（柯瑞·希尔）哲学者般的缄默一旁，在咀嚼别人讲过的话，或是在思考事情，倘若说起话来往往也仅三两句话而已，有其极清晰的思路，又显其分量。

柯瑞·希尔和弗里·巴瓦早年在峇厘岛的相遇，促成了终生永恒的友谊，留下惺惺相惜的佳话：设计上的对话切磋碰擦出火花，又各自寻求发展。他俩带动并肯定了热带式现代建筑的重要性。这么多年来，事业上的成功让柯瑞·希尔将他的建筑设计带到日本、中国、不丹，甚至又回返到澳洲各地，可是斯里兰卡，在他心中始终占据了重要的地位，或许皆因这位良师益友。

1991年完成的素可泰饭店开业多年，典雅隽永的样貌至今丝毫没有过时。早期的素可泰，以及同时期的圣淘沙百福酒店 （The Sentosa Beaufort），奠下了柯瑞·希尔独特的建筑风格。开放式的大屋顶玄关大堂配合了热带必要的通风条件，来接迎身份特殊的入住宾客。随即直长走廊和两旁高雅的柱子，为访客定下慢拍音乐的节奏。步行间，廊柱框起的景色，或是远处的草坡或是庭院里的池塘，闹市街头喧哗声量瞬间被降至最低。通往餐厅或客房的步道长廊，含蓄展现建筑师布下的建筑轴线，轴线无形却是通彻全场的主要骨干，无论是客人共用或私用的空间都凭它排列开来。

通过画册认识柯瑞·希尔

柯瑞·希尔作品集《现代主义精艺求精》（2013年，T&H 出版），最后章回介绍了柯瑞和妻子于斯里兰卡26年来合筑的爱巢：Armitage Hill。老茶园、旧农舍，寄之以时日的慢速改造，一切回归到最简朴的初心状态。文述乐此不疲的柯瑞·希尔道：“妻说茶园山（的筑巢工程）永远不会终止，希望她说得对。”

往来无白丁

这样的轴线安排法在西方建筑可以溯源至罗马，甚至古希腊的殿堂建筑。仍记得有次在饭余的闲聊间，建筑师以蓝铅笔在白纸上快速描绘，和我分享了他对希腊神殿建筑和周边广场等布局的理解；平时行人少能察觉到的，看似各占一处的建筑，其实就是依赖暗藏的建筑轴线，奥妙的将它们串连起来。

因早年离乡在外任职和创业，柯瑞·希尔不仅和香港、峇厘岛、狮城结缘，也因在地工作的关系，与长住峇厘岛上的澳籍同志艺术家Donald Friend结交成友。在往来无白丁、好客又好玩、开放式的Friend之家，柯瑞·希尔又结识了不少同样爱上异地情调的富豪、开发商，其中包括久居日本的加拿大籍茶道大师约翰·麦吉（John McGee），以及来自斯里兰卡的前辈建筑师杰弗里·巴瓦（Geoffrey Bawa 1919-2003）。

前者约翰·麦吉带路引进，日本贵族深府大门为他敞开。既传统又现代的日本文化吸引了柯瑞·希尔，自70年代起，多次造访。20世纪初期西方建筑出现的简约主义，宗师密斯·凡德罗“少即多”美学亦启示自传统日式建筑。向来讲究平面净洁，设计从不繁琐的柯瑞·希尔显然从木造建筑、木柱纸墙格局、木条装饰面等和式空间重新寻获现代建筑的灵感源头。

第一次接触柯瑞·希尔建筑师的作品，是弟弟送我的一本设计画册：《热带建筑和室内》。翻开画册，发现气候潮湿温度炙热的热带，配合了当地的山景水色、花草树木的建筑设计，竟然可以将居住环境处理得这么好这么优雅。

建筑师长驻新加坡，我们都直呼他Kerry。一直保持着原有澳大利亚人随和的个性，在人多的场合，他大多选择聆听少有发言，不若其他资深建筑师总爱滔滔不绝抢先发表己见。哲学者般的缄默一旁，在咀嚼别人讲过的话，或是在思考事情，倘若说起话来往往也仅三两句话而已，有其极清晰的思路，又显其分量。在场的人都会立即安静下来全神贯注仔细听他的见解，他却毫无架子。

画册文图并茂，收集了许多东南亚不同案例，众建筑师置身于有若世外桃源的稻田山区海域，莫不被周遭感动，以陶瓦木石空间回应并演绎了当地的文化特色。翻阅书页，柯瑞·希尔在曼谷的素可泰饭店（The Sukhothai Bangkok），和峇厘岛的阿缦奴纱别墅村（Amanusa Bali）图片里的意境尤其吸引我——借用了原地的建筑素材和营建工法，来发挥当地人文的传统元素，却又不乏西方建筑的现代语汇。

（本文小标为编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