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夜晚,我摸黑跑到“四合院”,和一群大人小孩肩并肩挤在一户人家门外、窗外,观看里边的电视机!
相对的,对街的后巷就安静多。因为商店多住家少,小孩不多。后巷最显著的,是有家印度洗衣店在墙壁竖起一排的简单木架,晾起一条条洗过的白布。风过白布微微摇曳,午后的后巷静中带动。
我路过不禁琢磨这箱子有何用。
我可以在后巷玩到全身肮里肮脏的,但回家后很少挨骂;不过冲个凉换身干净的背心短裤就是了。二哥记忆中,还时不时和小朋友们打架,但隔天一切如常,照玩不误。
弹珠的规则,风过无痕,忘了。只记得一场场弹珠对击后,败者都要受罚——胜者用他的弹珠,来击破败者的弹珠;或者,把败者的弹珠击到远处。教人最害怕的,是弹珠被击落到有粪有尿的脏水沟!伸手探沟捞取弹珠,至今在脑海里的画面,还是污垢得那么生动。
从后巷拐入另一条小巷,一个阴暗角落有个木板、锌板搭建的四方箱子异常抢眼。估计箱子长宽高都约两米。
记得其中有一人家的建筑格局类似“四合院”,三间锌板屋围出一个小小庭院。庭院里有棵不知名的撑天大树,树枝一直伸延到后巷。每逢花开季节,鸟儿成堆飞来,唧唧啾啾地好不热闹,后巷泥地上处处可见一粒粒小小的,从树上掉落好像樱桃的红色果实。
还有一家在后门建了个一两米长的笼子,养鸡养鸭;我因此第一次看到蓬松小鸡小鸭逗人的模样。鸡鸭成天无所事事地咯咯嘎嘎,我和玩伴玩乐嘻嘻哈哈,编写了这条后巷的欢乐旋律。
皎洁的月光下,孩童成群结队,一边发出“喔喔锵锵,喔喔锵咚锵”朗朗上口的“绕口令”,一边提着灯笼在后巷来来回回,恰似一只只萤火虫悠游夜空;快乐的样子非常纯朴。
我们小孩在五脚基的游戏,都可搬到后巷:兵抓贼、跳飞机、踢毽子、五石头、跳绳、家家酒等等;一句话:游戏大过天,童心是最好的玩具,所以我们家四个小瓜都先后在后巷闹翻天,无视那里东一堆西一堆的垃圾,以及空气中飘着的淡淡异味。
泥地,最适合玩石头弹珠,那也是我又爱又恨的游戏。
傍晚那一瞥,至今难忘。
借月光指个大概方向,我一咬牙就拔腿狂奔;几次险些跌入沟渠,但还是挺刺激的。
殖民地时代的骑楼店屋,有前门有后门,有五脚基有后巷。简单地说,所有住家的后门,都隔着一条七八米宽的后巷,近距离相对。
至于后巷每年最热闹的夜晚,应属中秋节了。
某天路过,箱子突然打开一边,爬出一名妇人,衣衫褴褛,怀里抱着一名哭泣的婴孩。瞄了瞄箱子里头,凌乱中有些床褥有些衣物,还有个瘦小的男孩。我没敢多瞧,快步离开。
无语再见五脚基
当然,后巷的记忆,并不都是愉快的。
后巷,是野猫野狗的流连之地,但居民们常常把它当成自家后院,置放各种杂物和大大小小的箱子;小孩,则把它当成游乐的天堂。后巷景色,别有风味。
1960、70年代电视机十分罕有,所以即便是黑白节目,大家都挤得看得津津有味。不知多少个夜晚播映的节目,是恐怖的pontianak——马来传说中的女吸血鬼!几个女鬼脸部特写镜头下来,我再也承受不了,便想回家。可是此时夜黑风高,那短短的后巷阴暗路程,无限延长了。
我们都不敢吃这些红色小果实,潜意识中觉得不卫生。有一回鼓起勇气,捡起一粒较干净的放入口,甜中带酸不合我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