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形象一旦被词语固定住,就给抹掉了。”波罗说。“也许,我不愿意全部讲述威尼斯,就是怕一下子失去她。或者,在我讲述其他城市的时候,我已经在一点点失去她。——伊塔洛·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

有时,走在路上看着路边的风景,会有一种莫名的陌生感:旧的建筑被新的建筑覆盖,曾经的路现在被改道,组屋消失后的蓝色天空有点不习惯,蓝色的天空被巨大的地铁支撑柱遮蔽,过去好像发生过但又好像没发生过。改变太快的城市,需要一个备忘录,记录下我们所爱的城市。

电影的英文名叫“Invisible City”,和卡尔维诺的书名不一样,卡尔维诺的书名是复数,陈彬彬的是单数。电影的中文名叫《备忘录》,也像卡尔维诺,但卡尔维诺写的时候距离下一个黄金时代(new milennium)只有15年,而今天的我们距离下一个黄金时代还有976年。在下一个黄金时代,新加坡还会存在吗?如果还会的话,我们居住的城市会不会浮在半空中。“是怎么开始的呢,只有祖父母辈的祖父母们才是目击证人。”《备忘录》陈彬彬写下一个太平盛世的备忘录,一个证明过去曾经存在的备忘录。

当老去的艾文·波鲁宁医生躺在床上和在画框外的陈彬彬聊天时会戛然而止。波鲁宁医生向陈彬彬道歉,说道:“我的脑力现在只有以前的0.8,它也回不来了,所以我无法想到一些字。”城市和人都在老去,波鲁宁医生在过去的记忆中捞字,尝试拼凑一个句子或回忆,他正在慢慢失去它。历史成就于这些字字句句,但同时也在它们里面消亡,这种面对即将失/逝去的迫切感在《备忘录》中展露无遗。

延伸阅读

导演简介 陈彬彬(Tan Pin Pin)新加坡纪录片导演,现年55岁。牛津大学法律系硕士,也是美国西北大学的电影系硕士。她的电影充满了对新加坡现况的反思,以尖锐的观点来审视她所居住的土地。她的电影如《新加坡风》(Singapore Gaga)入围了2005南特影展、2013年入围杜拜国际电影节却一度在自己的诞生地被禁映,影迷被迫跑到对岸观赏。除了纪录片以外,她的装置艺术“walk walk”在甘榜峇鲁路巴士终站(Kampong Bahru Bus Terminal)展出至2025年3月9号。

城市和人都在老去,波鲁宁医生在过去的记忆中捞字,尝试拼凑一个句子或回忆,他正在慢慢失去它。历史成就于这些字字句句,但同时也在它们里面消亡,这种面对即将失/逝去的迫切感在《备忘录》中展露无遗。

陈彬彬的电影充满了对新加坡现况的反思,以尖锐的观点来审视她所居住的土地。(档案照)

陈彬彬的《备忘录》(Invisible City)一开场便带观众到考古现场,看一群考古学家是如何挖掘一个70多年前的堡垒。同样的段落里也交叉剪辑了艾文·波鲁宁医生(Dr. Ivan Polunin)于1950年代在新加坡拍摄的彩色影片。这部电影用手持相机记录了那些正在面对历史的人所留下的一些东西:他们当中除了有前面提到的考古学家和医生,还有人类学家、学者、1960年代的华校生、记者等等,他们都是时代的亲历者和记录历史的人。开篇的影像意图昭然若揭:这是一部关于过去的电影。

P :家在桥的另一段,电视信号跨越一座桥的距离,在清晨6点双眼惺忪的时刻来到我家电视前,播放着新加坡国歌。电视上播着梁志强的《跑吧!孩子》《小孩不笨》或陈子谦的《881》,铸成了我童年的一部分。很多年后,定居在新加坡这片土地上,真正开始去探索新加坡电影的时候才发现,我童年的那一个部分原来只是整个图景的冰山一角。

关于作者

“Histoire”在法文里指的不仅仅是历史,同时还是故事,历史和故事似乎有种微妙的缘分。电影中大量使用了波鲁宁医生于1940至50年代的所拍摄的影像,记录了当时人们的生活,记录了那些街道的样貌,记录了那些我们现在看不见的过去。波鲁宁医生的影像和电影本身有点重叠的意味,都是从个人看向更为庞大的历史(陈彬彬采访并记录波鲁宁医生的说话,波鲁宁医生记录了当时人们的讲话和生活)。陈彬彬的记录,让观众看到一个隐形的城市的一角。

面对历史时,我们无法拥有一个完整的叙事,我们对于历史的理解与想象建立在自身的经验,而《备忘录》的性质更加像经过编排后的各种la petite histoire,让观众看见某些被遗忘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