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相声和脱口秀都是通过精心设计的语言,让大家发笑,但相声有很多传统结构,是在原有故事上再创作,而脱口秀就很自由,什么都可以说,一般也都是身边发生的事情。
刘:首先声明我不是个专业的相声演员,没拜过师,也不是脱口秀演员。以我浅见,相声和脱口秀首先是起源不同。相声是中国传统曲艺,里面糅合了很多古典文学、戏曲的东西,比如唱段京剧、打段快板。另一个是表演手法不同,比如说学逗唱、包袱的三翻四抖,有很多严谨的传统技巧。最主要的是结构不同,相声创作都是以传统的故事框架为主线,我们叫作“梁子”。这“梁子”就是一个骨架,然后我们再根据个人经历和时代的情境加入包袱。
林:我的观察是,新加坡人比较喜欢听有关种族和政治的梗。可能因为这两个话题在本地比较敏感,观众会更“欣赏”你的勇气吧。比如有一次我在台上分享关于本地政策对单身人士是否友好的看法,借用了在公共交通上给孕妇让座的例子。我觉得公共政策本身也构成了文化上的一种共识。
刘:让人发笑有很多种方法,或者说底层逻辑。反差是其中之一,比如我在感谢观众的时候说:感谢大伙对我们的支持,尤其是帮助过我们的艺术团体,也不能说菜鸟相声真的能帮大伙做到什么,但是今天向您保证,如果说您今后在哪些方面,有能用得上菜鸟的地方,那么请不要联系我们。这个“不要”就是个出其不意的反差。再比如说讽刺,一人突出表演社会上的某种行为或现象,另一人负责拆台或揭穿他,达到发笑的效果。
32岁的电子商务人士林卓融,每周有两三个晚上化名“卤蛋哥”,在俱乐部讲脱口秀。他华英语秀都会说,喜欢抓“偏门”的梗,如把曹操和WhatsApp放在一起……
林:持续创作的过程很辛苦,因为脱口秀不像相声可以反复听,我每两个月就要写一个新的文本,一般都是以新闻或者身边发生的事情为素材。但新闻一般最多只能说一个月,观众就会忘了,所以还是个人经历多一些。一个新本子也需要至少两三次实战演出的打磨,才能进入状态。但是当进入状态,全场观众被你逗笑的时候,是非常有满足感的。
而最近弄菜鸟的状态,就觉得是三合一了。因为在社团、演出之外,还有创作的快乐。其实创作最开始是很痛苦的,但一旦进入心流的状态就很快乐。比如有时候一句话把自己逗乐了,然后拿去跟搭档、老师们聊,大家一听都觉得很妙,那一瞬间就很爽。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问:新加坡人喜欢听什么?
刘光宇(下简称刘):我出生在中国天津,这是个曲艺氛围尤其是相声底蕴深厚的城市。我小时候话就多,4岁还没上小学,就被拉到汇演舞台上讲相声充数。真正开始接触,是在新加坡国立大学大一时加入国大相声社。跟社员们一起研究笑料,琢磨包袱的过程真的很快乐,这个爱好就一直延续到现在。
你今天笑了吗?在压力爆棚的今天,“搞笑”不仅是简单的逗乐,更是缓解焦虑的精神补品,也可以是针砭时弊的柔性发声。搞笑表演是“冒犯的艺术”吗?两位年轻搞笑匠人刘光宇和林卓融,前者是本地菜鸟相声社的联合创始人,后者是在俱乐部讲脱口秀的“卤蛋哥”,他们是怎么看待这两种艺术表演的边界,如何让人捧腹大笑却不冒犯?他们也分享了创作的苦与乐,本地观众喜欢听什么,以及相声和脱口秀的区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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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脱口秀相对就更自由一些,包袱也更密集,往往从一个话题很快就衔接过好几个其他话题,更倾向于针对时下的热点和社会现象来发表个人的观点或自嘲。“相”和“声”两个字一个是看的,一个是听的,所以我觉得相声更多是一种“演”,而脱口秀则更多是一种“评”。
刘:我原以为都是刚工作的青年人来,因为社员们都在这个年龄层。但早报刊登我们的演出消息后,我们发现有本地的老人家打电话来购票,他们也很感兴趣。小朋友也有,有个上小学的小女孩已经是我们的“老观众”了。上次演出我们在台上说了句“小学六年级就学过”的词,她在下面接话:“我一年级就学过了!”惹得哄堂大笑,效果很好。这次我们演出她又来看,接话的积极性更高了。(笑)
笑话有几种讲法?据不完全统计,在本地至少有两种流行的模式:相声和脱口秀。
另一方面,一个脱口秀演员的个人风格很重要。如果你的话题和个人风格很搭,就会有很好的效果。我个人是讲话慢一些,比较有温度,又有些讽刺的感觉在里面。我还在慢慢摸索自己的风格。
在生活压力不断加剧的今天,“搞笑”早已不是简单的逗乐,更是缓解焦虑的精神补品,也可以是针砭时弊的柔性发声。“青春+”本期把这两位搞笑匠人凑到一起,聊聊他们搞笑背后的一本正经。
30岁的刘光宇是医疗科技行业人员,也是本地菜鸟相声社的联合创始人。十几个青年社员每周聚在一起脑力激荡,认真研究怎么把笑声“传染”出去。
林:大多是工作了的成年人,老人和小孩都比较少,可能是因为在酒吧演出的原因。我认为不同的主题会吸引不同年龄段为主的人来听,但笑料讲出去,基本上大家都会笑成一片。
问:脱口秀/相声一定是“冒犯的艺术”吗?在你的演出中有发生过有争议,或事后后悔的片段吗?
林卓融(下简称林):我从小就喜欢看欧美的脱口秀,如Russell Peters等人。是在疫情居家期间,我开始自己钻研写段子,走上舞台。
问:你是怎么走上搞笑之路的?
但相声是不会到“冒犯”的程度。相声里有个手法叫“留白”,就是当你接近某些大尺度“不可描述”的事情时,另一个人装傻充愣,就会留出想象空间让观众“意会”,在冒犯前是要踩刹车的。
其实脱口秀的要义就是让人快乐这么简单,如果还能稍微发人深省一些,那就算是“bonus”。
林:脱口秀有很多种,可能有些人认为就是要通过一定程度的“冒犯”达成,但脱口秀其实是很自由的,不一定要冒犯别人。比如我在说一些种族梗的时候,如果那个种族的观众也笑了,我就觉得这是一个好笑话。还有一次我在墨尔本听一个脱口秀演员以他弟弟去世的故事讲起,死亡本身是件悲伤的事,但是他的语言让大家觉得有一点悲伤又有些好笑,同时又不觉得被冒犯,这就是比较高级的文本。
问:你的观众是谁?笑料有代沟之分吗?
刘:我觉得相声带给我的快乐随着年龄增大,慢慢变得不一样了。大学期间,每个周六早起跟社友们一起玩,当时舞台水平和创作能力都有限,其实就是在一起傻乐呵。但说实话上台并没有很快乐,因为演砸过几次。慢慢开窍以后,就觉得上台也很有意思,演好了一次就会期待下一次。
我一开始在“侃侃”(脱口秀俱乐部)讲华语脱口秀的时候,主要还是来自中国和马来西亚新移民比较多,本地人可能占20%左右,也是比较年轻的人。可能因为这几年《脱口秀大会》这类网络综艺比较火,本地也有人关注,然后走进现场。现在我讲英语脱口秀比较多,因为观众比较多,刚好时间上也有冲突。但是我很喜欢用中文创作,因为用另一个语言去思考,总会给我带来不同的灵感。
“踩线”的事故是没发生过,因为相声是两个人搭档且有文本的表演,事前我们都会反复排练,规避掉不适合的内容。比如在本地种族和宗教是一条红线,我们在舞台上也是要遵守本地的主流价值观。
问:听笑话和讲笑话,哪个更快乐?
刘:记得我们第一次演出,尝试了我们原创的本地版《报菜名》,大家都很喜欢,还有观众拍了视频发在社交媒体上。第二次我和搭档还说了段英语相声,反响也很好。但这些都是浅尝辄止,我觉得还是要更深入地融入展现本地的生活场景。比如有次演出我们邀请了本地新风相声学会的老师们,包括韩劳达老师亲自指导我们。记得黄家强老师和搭档李成威老师说了段关于戒赌的相声,据说是黄家强老师根据自己的经历创作的,把一个人从早到晚无论到咖啡店还是在组屋楼下转悠时,都想赌的上瘾状态演绎出来。因为新加坡本地也有赌场,就显得更好玩。没有足够的阅历和切身体会,是写不出这么高级的包袱,这也是我们要继续学习的。
问:相声和脱口秀有什么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