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饿！” 我说，视线停留在空白的作业本上，目光炽热得可以烧火，“我不饿！”
我生了重病。不知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的病毒将我侵袭。它独偏爱我的胃，在里面翻天覆地。母亲带着我四处求医，最后在医院病房住下了。我在寒冷中想汲取一点温暖，睁开眼睛，单薄的蓝色被子盖在身上，旁边已空。朦胧间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眼前，轻轻为我掖好被角，唱着摇篮曲。我在心里笑他唱歌跑调，意识又处于混沌之间，接着是一片虚无。
你肯定在撒谎。
“看了你就走吗？” 这次我回得很快，他显然有些讶异。
“我们之间不可能了。” 他笃定地说，又可笑地推翻，“对吗？”
只留下地上四分五裂的我。
“那你看看我。” 他近似祈求。
我腾地站起身来挪了位置。
“你怎么不敢看我？”
我写字的姿势一顿，有瞬间的失语。可我马上找回了思绪，咖啡和牛奶被注入了心房。他今天是吃对了药？
我正在写作业，其实并不大想理会他。
我‘唰’地翻页，纸张划过空气，像一把利剑出鞘。
“走去哪里？” 他问道。
我怒从心中起，将作业本狠狠合上，又打开，纸张像在互殴。
我心摇晃在波涛怒海的浪，上下起伏。
“我叫你吃饭，你也不理我。” 他鬼魂似地跟来了。
他还是站在原处，像草坪里无法挪动，迎风而立的稻草人。他身上穿的皮囊大概是专门为冬天做的，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可以屹立不倒。
下午凉风徐徐，将他的刘海吹开了一条缝，像蝴蝶结抽开了一角。
我不该回复的，我心里想，他会没完没了的。
03
什么也没看见，只听得一道尖锐响声落在地上。
我惊愕地找寻，四处不见，他宛若从未出现。
02
他今天又穿着同一双破旧的帆布鞋。这双鞋子已经穿了三年了，开始不再发出拖沓厚重的响声，鞋尖圆润饱满，里面的五个脚趾头好似努力蜷缩在一起，闹一场笑话似的。
椅子在地上发出“刺啦”的尖叫，我喊道：“我不饿！”
“我叫你吃饭，你也不理我。” 他还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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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好了。” 我听见我自己在说话。
你怎么会讨厌我？
爱情无以名状无迹可寻，没有道理没有逻辑没有时限，爱情的发生或是轰轰烈烈的转瞬火焰，或是细水流长的慢动作，又或是孤注一掷的一见钟情，它在可能与不可能之间暧昧游移，无边界……《取火》10月特别企划“最不可能的爱情”登场了。——编者
奇怪，好像耳朵里的一台录音机在重播。
“你可以在我问第一遍的时候回复我的。” 果不其然，他又开口了，“可你总是要我问你好多次，你才理我。” 他语气沉郁。
他阻碍我的手垂下来了，失去生命体征似的。
我终于如愿掀开他的刘海。
那艘船大概在海上遇到风暴了，理智都弃甲曳兵。
好多，怎么也想不完了。
在家里待着喘不过气，深更半夜我游荡在街外，又看到他。我发出夸张的笑声，下巴都要掉了，他陪我狂笑，活像两个精神失常的人。笑声戛然而止，他劝我快些回家。我扭头不去理会，四处都是熟悉的风景和街道，仿佛在嘲笑我的懦弱。我讨厌你。这句话说出来不需要任何的勇气，仿佛讨厌他、怒视他、责骂他是与生俱来的能力。他看起来摇摇欲坠，模糊的夜空将沉重的黑压在他身上。
我的心提了起来，“除我以外的地方，你哪里都可以去。”
我伸手想撩开那碍事的刘海，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我蹙眉，正想甩开，他却问道：“你想好了吗？”
几十年后，其他人会忘掉我们，我们也会忘掉他们，只有我们记得彼此。我不去理会他，埋进膝盖里，肩膀颤抖，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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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重新埋进作业本里。
“好。”
“你不懂吗？” 响起的是我冷漠的嗓音，“你懂不懂啊，你很烦！”
破碎的镜子。
不必想了罢。
身旁良久没有声音，空气是静默。
“我叫你吃饭，你也不理我。” 他自顾自地说下去。
“想好了。”
他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雨滴打在他身上泛起涟漪，我抹了把眼，手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他的身影不再发颤。他说他拉裤子上了。我笑个不停，嘲讽他，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会拉裤子，当你是小孩儿吗。全班人都闻到了。这下我花枝乱颤，扶着他的肩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犹疑了一下，才伸手替我抹去这些液体。他手上的雨滴却抹了我满脸湿润，他说，这有什么好哭的。几十年后，其他人会忘掉我们，我们也会忘掉他们，只有我们记得彼此。我不去理会他，埋进膝盖里，肩膀颤抖，一片黑暗。
01
……
“那你可不准反悔，你知道的，我早就和你说过了，我不喜欢你，你不需要为了自我感动的爱情局限自由，你可以无限翱翔——” 我笑起来，“你的刘海很久没剪了罢？” 眼睛都看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