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坐机上后,我连忙取出手机传简讯报备。即将起飞,我身旁和身前的座位都没人,身后倒坐着两位志同道合的大叔。台湾还未开放边境,难怪乘客寥寥无几。众人慎选隔号入座,自然保持社交距离。我不断地传简讯。

——三德到了吼。

人啊就是如此矛盾,线下最完美的距离,线上最完善的亲昵。

凡事都有限度,终究传至额满,真真切切断了,意识仍然流动。为什么交换留学,为什么选择台湾,为什么离开家国……终于有空间思索种种日积月累的疑虑。陈绮贞唱出了原因,郑兴弹出了憧憬,而我。还未来得及思

桃园正在夏天,与新加坡无异。同一班机原来另有三名学生,分别来自澳大利亚、美国及新加坡;如今四人汇聚此城,排队等候防疫计程车。我们排了近两小时,但在闲聊中总算熬到了前头。我们再会。司机大姐透过隔离膜向我确认目的地后就飙速行驶。还未好好捕捉沿途夜景,就从桃园跨越到了台北。驶出国道,每至红灯我们都会嘘寒问暖几句。

台北正下着雨。我曾幻想台北的雨像青春电影里那样,总是微微点落街上那些爱恋着的人们。大雨却来得措手不及,横着逆行的骑士行人,而那盏街灯摇摆不定,一片汪洋的孤身只影。这是抵台隔离的第四天。我隔着窗眺望小区风情,将这雨景框下传给母亲。其实新加坡也正下着雨。无论是台北还是新加坡,夏天的雨从未打算离散,而潮湿感总是渗透玻璃。我依如常伏案处理生活学习工作琐事数件。再次望向窗外进行确认,我真的来到了。

考完毕,飞机已迫不及待准备降落;可惜没得在空中盘旋几回,从云端俯瞰整座岛屿夜色。飞机降落得四平八稳,像搭乘新航归家那般。例行的——谢谢 / Thank You——不可少。还有我似懂非懂的闽南语——感谢。

人啊就是如此矛盾,线下最完美的距离,线上最完善的亲昵。掰掰发送不久,飞机冲上云霄,划开天上人间。本想五小时与世隔绝,机上却提供无线网路,能免费传送文字讯息。在科技发达的时代,想要断网都断不了。我继续传简讯。

细雨轻轻敲着窗户,我真的来到了。

睽违两年多后首次搭机,一场前所未经的belayar(马来语,指航行)。过去海航盛行的时代,来自四面八方的先人游历五湖四海,航向自由未知。纵使此回留学之意与其相比甚远,我仍满怀期许前往樟宜国际机场。手中持着单程机票,主因世界风起云涌,另因不想定下归期,皆为了能灵活应变。单程予人开放性的浪漫遐想,但我清楚知道终究必定归来。只是没料到这妄想竟在登记报到时就被摧灭——我必持回程票,否则无法登机。于是索性订下机票,行程日后仍能挪移。

留学博客

青春岛

临行前,J送了我一只手表。我已多年不戴表,毕竟通过手机就能统览世界各地时间。他执意为我戴上。原来他也有一只。他的是黑色,而我的是棕色。他嘱咐,这款手表要常戴,不然时针会停摆,必须重新设置过。我正调整时针指向,发觉他的慢了几个小时。无所谓,他说反正他都有计算障碍(dyscalculia),幸好他无需计算两地时差。他痴痴地盯着时针跳动,一点一秒逼近登机时间。直至我入境前,他时不时问我——你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