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坊一楼外是几家大型的长途巴士公司与零星的钱币兑换商,这也是我小时候对黄金坊的唯一印象,早上六时许到这里等待北上马国的巴士。踏入黄金坊之后,一楼大多都售卖泰国餐,除了新加坡人之外,也有零零散散几桌泰国人在用餐。酸辣的东炎汤扑鼻而来,而泰式烧烤火锅的油烟味与二三楼风月场所的香烟味交织在一起,一首首快节奏的泰语歌曲在空中萦绕。二楼也有一家大型泰国超市,商铺内的许多启事只用泰文书写,而他们同时也售卖缅甸与越南商品,体现出我国东南亚移民的人口构成。
发展商追逐利润确实无可厚非,但我们唯一能希望的是黄金坊仍能保持其独特的风格。之前五楼的停车场设有露天酒吧,而目前黄金坊仍有独立影院,让黄金坊增添多一份色彩,这或许就是黄金坊未来的出路吧。匈牙利的废墟酒吧便采用类似概念,为大众审美不屑一顾的“破旧场所”赋予新生命。
新加坡寸土如金,新加坡市区发展局采取“保留”而非“保存”的政策,如何在保留与发展之间做出取舍,不仅是政府官员的责任,背后的决策更涉及到几代新加坡人的回忆与集体意识。史丹福路的旧国家图书馆的拆迁争议已让国人更加关心文物保护,拆迁虽然能带来经济发展,但是共同回忆并不是金钱所能衡量的。虽然新加坡并不像欧洲一样有充足的土地推行严格的分区,但我认为直落亚逸地区的保留工作值得借鉴。虽然它毗邻中央商业区的钢筋水泥,但却保留了南洋店屋的五脚基,白天有办公室与咖啡厅,入夜后有酒吧,也保留了宗教场所,充分利用了现有空间。当然,黄金坊未来的绅士化(gentrification)在所难免。
黄金坊于1973年建成,当时的定位是高档发展项目,集商店、办公室与住宅于一身。但是,后来的黄金坊年久失修,除了小曼谷的美誉之外,也成为色情行业的代名词,之前甚至有官委议员将其称为“垂直的贫民窟”。此外,粗犷主义的建筑风格与本地的摩天大楼格格不入,成为了众人的眼中钉。但是,每当黄金坊传出集体出售的风声时,社会各界又开始重视这座建筑物及其所承载的各种回忆,反对黄金坊成为下一个毫无特色的高档公寓或购物中心。这种思维或许就是广义上的“邻避”思维吧,我们希望把这些“富有特色”的建筑物保留下来,但却不希望居住在这些“年久失修”的建筑物。我也认为黄金坊值得保护,但是我们的出发点确实值得深思。我们似乎只是把黄金坊视为我们回忆的载体,遥远的过去的那一抹美丽风景。泰国友人曾问我对于曼谷的印象,我回答说当地各种路边摊与摩天大楼呈现出非常鲜明的对比,街头小贩使城市充满活力。但是他们作为当地人却认为这些路边摊有损市容,指出我的想法是“典型的旅客视角”。
黄金坊终于在今年5月完成集体出售交易,几经波折后成为本地首个集体出售的大型分层地契受保护建筑。我决定在某个周五到那里闲逛,趁店铺尚未迁出前捕捉这个美芝路地标的风貌。
城市发展在所难免,盲目发展而忽视非物质文化与民众的集体回忆并不可取,但一味牵挂着被理想化的过去也未必是件好事。虽说甘榜生活比较简单,但扪心自问,又有多少人希望回到那个夜间如厕还得提着煤油灯的年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