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将渐消除

雅歌丹砂在制作过程,每颗钻石都会经过四双眼睛的监测,将混淆的情况减为零。

林芊慧说:“我跟年长者聊了后,发现不是他们迷信或忌讳,而是他们之前不知道本地有这样的服务。”她认为随着人们对骨灰首饰越来越了解,禁忌也将渐渐消除。

制造骨灰首饰的程序跟制作母乳首饰相似。后者须先将母乳防腐,弄干成硬状后磨成粉末;骨灰已是粉末状,将粉末与树脂混在一起,倒入软模制成珠子、心形等,之后制成吊坠、钥匙扣、手链等。

由于外婆的骨灰还安置在家里,她今年得到家人的同意后,取了一小茶匙的骨灰,为她、母亲和大姨各铸了一枚淡紫色欧泊(opal,亦称蛋白石)戒指。特意选择紫色,因为外婆喜欢紫色首饰,生前收藏的戒指、项链坠子等,最得她欢心的都是紫色。

骨灰首饰承载着深切的情感重量,与普通的首饰不同。人烧成灰后都大同小异,骨灰业者如何让家属放心,保证不会不小心掉包非常重要。

林宗翰自创的骨灰首饰品牌Apart.sg目前只推出戒指。(李健玮摄)

替姚婷慧打造这三枚超越纪念价值的戒指的是林宗翰。

林芊慧一开始只学习制做母乳首饰。(陈来福摄)

洪子谦说,雅歌丹砂的订单不用名字,是更精准的标码来做记录。他说:“这是保护逝者与家属的隐私。试想想如果一位天皇巨星死后将骨灰制成钻石,被疯狂粉丝得知名字后……”是的,后果不堪设想。

洪家2012年设立洪振茂基金,鼓励人们正面对待每人难免都要面对的生老病死。洪子谦说:“每个人希望被纪念的方式不一样。骨灰首饰、钻石本意是让往生者和家人释怀。和家人谈生死,探讨怎么处理后事,会让家庭凝聚力更强。家人根据逝者的心愿,全程参与首饰的制作会变成一场有意义的葬礼。这仪式感能给亲人无憾的告别。”

32岁女生林芊慧为纪念给二儿子喂母乳的艰辛心路历程,在2015年开始学习制造母乳首饰,学成后与先生陈添祥(35岁)创立主打手作母乳、脐带纪念首饰的品牌Precious Lifetime Memories,将家里一个房间改为工作室,全职投入。

林宗翰的骨灰戒指材质有钨钢(tungsten)、黑陶瓷和银三款,有白蓝绿黑和胡姬紫五色欧泊可选,价钱介于249元至399元。

2016年,一个客户的老公很想念他过世的母亲,在本地一直找不到制造骨灰首饰的人,请她帮忙。林芊慧说:“刚开始我还蛮抗拒,心里毛毛的。后来我老公开导我,说有什么好怕?我们又没做错事,是在帮这些失去至爱的人;我们也没对不起死者,是帮他们跟家人团聚。”克服心理障碍后,林芊慧的业务正式涵盖生命的最初到最终。

轻如灰,重如命,它们毕竟不是一般的纪念首饰品。

问姚婷慧将亲人骨灰制成首饰,会不会更小心保管,万一不小心弄丢怎么办?她马上惊恐地回答:“你这么问我都听不下去。真的无法想象如果将外婆的一部分弄丢了,我会崩溃。所以我不敢当戒指戴,怕在外头不小心弄丢。挂在心口很保险。”

“洪振茂生命礼仪”与瑞士合资的雅歌丹砂萃取出骨灰或发灰里的碳,用高温高压方式“生成”宝石,纯度超过91%。(龙国雄摄)
“洪振茂生命礼仪”从美国进口可穿戴的迷你骨灰容器首饰品牌Madelyn。(龙国雄摄)

他选择推出骨灰戒指有几个原因:“将骨灰变成宝石,价格高昂,不是每个人负担得起的。市面上的骨灰首饰较女性化,没有适合男性的,于是就专攻设计简约,男女适用的戒指。”

做了一番研发后,林宗翰两个月前在家中创办Apart. sg品牌,专为国人打造亲人或宠物骨灰戒指,以及其他纪念性戒指。所需骨灰不多,只要三分一茶匙。若没骨灰,也能将毛发变成粉末制作。简单来说,制造的流程是先把骨灰或发灰置入戒指的凹槽,然后用捻碎的欧泊密封。

延伸阅读

随着人们跨越对死亡的禁忌,逐渐有人将已逝世家人或宠物的骨灰或毛发制成首饰,将他或它挂在心上,戴在手上,时刻与他或它在一起。

骨灰首饰制作业在本地仍不算太普遍。记者好奇这会不会跟本地人对死亡的禁忌或敬畏有关?

姚婷慧将戒指串上项链日夜穿戴,这三枚骨灰戒指宛如一条无形的线,将三代女人牵成一线。29岁的她说:“这么一来,外婆能一直紧贴在我们心口,永不忘怀。妈妈和大姨都很思念外婆。骨灰首饰能随身戴着,可以带着到天涯海角,比放在骨灰瓮更亲近,感觉外婆还在我们的身边,每天都会想起她,仿佛没离去。”

姚婷慧的丈夫,张孙彬(30岁)婆婆的骨灰也安置在家中,他认为他家人比较传统,应该接受不了骨灰首饰:“他们会认为出于对死者和传统的敬重,人与逝者应该保持该有的距离,最好不要乱动骨灰,干扰先人安息。”

本地最早引进骨灰首饰的领军人物要数“洪振茂生命礼仪”殡仪集团,十几年前便与将骨灰制成宝石的瑞士公司合资,开设新加坡“雅歌丹砂”(Algordanza),同时进口美国可穿戴的迷你骨灰容器首饰品牌Madelyn。

只需三分一茶匙骨灰

林宗翰、林芊慧两位业者说,他们会请家属在装骨灰的塑料袋写下往生者姓名和标号。林宗翰说,除了注明,收到的骨灰都会用两层透明胶带装。两名业者也说,他们不会同时制作多件首饰,每一批来自同位逝者骨灰的订单,都会单独制作,完成后洁净工作台和工具,才会做下一批订单。

“洪振茂生命礼仪”家族第四代传人洪子谦。(龙国雄摄)
林宗翰完成同一逝者骨灰订单后才会做下一批。(李健玮摄)

业务涵盖生命的最初与最终

死后把自己化成珍贵钻石,代代相传,是多么华丽的念头。洪子谦记忆最深的是,一个客户拿着一张十年前泛黄的联合早报剪报上门,说他母亲生前剪下早报骨灰钻石的报道,交代孩子在她往生后,把她一半骨灰变成传家之宝。

与钻石相同原理

人的骨灰主要成分是羟基磷酸钙,还有钠与碳。大自然的钻石是数十亿年前地壳里的碳原子经高温和高压形成的。洪振茂生命礼仪副主席,也是家族第四代传人洪子谦(41岁)说,雅歌丹砂使用相同的科学原理,萃取骨灰或发灰里的碳,在实验室内用高温高压的方式“生成”宝石,纯度超过91%。他说:“人工培育钻石只需要500克的骨灰,要制造更大的克拉要更多的时间,不是骨灰的分量,要长成一克拉的重量,需要近一年的时间,是我们目前供应的最重量。原钻不那么好看,有些人还要切割打磨至璀璨闪亮。”

30岁的他本是水下摄影师,曾录制今年台湾金钟得奖实境节目《决战水下伸展台》,近两年因疫情而工作化零,在找寻事业转机。今年3月,他父亲心脏病紧急入院,所幸从鬼门关拐回,却让他在医院苦等时思索,如何延续与父亲同在的方式。他说:“我们家人感情很好,常一家出国旅行。万一父亲有三长两短,即使到天涯海角,我也想把一部分的他带在身边,于是就想到骨灰首饰,如果我会这么想,一定也有人有这样的需要。”

林宗翰差点失去父亲后自创Apart.sg骨灰首饰品牌。(李健玮摄)

雅歌丹砂原钻重量最低0.3克拉,0.3克拉至1克拉需要四到十个月培育,价码介于5588元至2万5488元;切割好的0.3克拉至1克拉的价码是5999元至3万3999元。克拉越高越贵,因为培育难度越高,易碎裂。

林芊慧的外婆走得很突然,她将外婆的骨灰制成首饰,给自己和母亲留念。外婆的心形骨灰吊坠挂在她的工作桌前。她说:“我觉得外婆好像在看着我工作,保佑着我。”

姚婷慧说:“我妈妈是佛教徒,她和阿姨比较开明,不认为这是禁忌。我觉得接不接受跟宗教无关,关键在于人们对死亡的态度。”

林芊慧这六年聆听客户各种不同的生与死的故事——有流产和胎死腹中的婴儿,有意外身亡的亲人,也有宠物。她最著名的客户是冯伟衷家人。冯伟衷的哥哥冯伟哲在冯伟衷火化后,将部分骨灰交予林芊慧,制成欧式香槟金箔珠子手链和心形吊坠。她从冯伟衷头七开始制作珠宝,完成后放上脸书,撰文向他致敬:“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为你所爱的人打造一个不朽的纪念珠宝。”

87岁的外婆去年去世时,姚婷慧和丈夫在国外出差,因疫情措施无法赶回来见老人家最后一面,这成了她的一大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