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帮助江玉华接受和面对母亲的病况,Wayne也是她和母亲沟通的一道桥梁,陈春妹对女儿说不出的心底话,都由他帮忙转达。
郑家颖最近在一名“两面之间”参与者的牵线下,接下第一个非亲友个案。她说,这名30岁的血癌女病患一直积极接受治疗,先前未能进入慈怀疗护服务的框架,但“已在边缘了”,非常需要支持。郑家颖指出,医院和医生的职责是行医施药,不包括帮助病患了解和面对死亡,很多医生往往不懂得如何跟病人谈论生死课题,更没有时间给予这方面的支持。
若将时间点拉得更早一点,郑家颖认为临终导乐能做死亡教育的工作,通过探讨死亡议题让更多人认识和理解死亡,从而做好准备,减少对死亡的恐惧心理。
为了保障员工和义工的健康与安全,院方做足防疫措施,包括任何人在踏入病房前必须穿戴个人防护装备(PPE)及N95口罩。在使用N95口罩之前,每一名工作人员会先做密合度测试(fit test),确保口罩贴合脸部,N95才能发挥良好的过滤及防护效果。
临终导乐与病患面对“终生大事”
去年10月她接手陈春妹的个案,她说病患的女儿同样不舍母亲即将离开,“我们要她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因为妈妈有一天会离去,叮咛她不要崩溃,要学会控制情绪,过度不舍只会让妈妈无法安心地走。其实看到这样的画面,她们的痛苦,我也会感到很心酸。”
当生命走到了尽头,每个人都希望能安详、有尊严地完成人生的谢幕,离去的人了无牵挂,留下的人才能向死而生。
家住巴西立的陈玉心每天必须东、西部来回跑,不过她从来无怨言,还说:“我每天都很感恩,我会做到我不能走动为止。”
遗憾的是,这名病患已经在4月底病逝。
这两年来,疫情改变了江峻德跟病患接触的方式,现在他更多是通过Zoom与患者交谈,隔空陪伴,不过他说,这意味着临终导乐的服务不受地理限制,病患随时随处可上网寻求支援,“虽然这个方式始终跟坐在身边的陪伴不一样,但总好过没有。”
“华人社会对死亡课题比较敏感,不太愿意公开讨论,尤其是老人家特别避忌,会觉得我为什么要付钱找人来陪伴我?所以我觉得由慈怀护理的护士来提供(临时导乐)相同性质的服务,可能比较理想。”
2020年初因暴发冠病疫情,本地实行病毒阻断措施,非必要服务的工作场所都须关闭,全面实施居家办公,但无人孤独死计划并未因疫情影响而停摆。黄美叶说:“我们属于医疗业,是必要服务,所以当时向有关部门提交病院员工和义工的资料,让他们在阻断措施期间能继续到病院为病患服务。”
英国End of Life Doula是一家社区利益公司,主要为英国民众、临终导乐会员和医疗人员提供临终陪伴服务的相关资源,江峻德是该机构的区域主导之一。他说,近年在英国成为专业临终导乐的人越来越多,人数在持续增长中,“在伦敦不难找到专业临终导乐,在威尔士也有越来越人加入这个行业。虽然这个概念还蛮新的,但社区有这方面的需求。当然,有的人还是不好意思求助,有的宁可独自默默承受(病痛和死亡)。”
郑家颖在完成培训课程之后,去年6月成立网站happyeverafter.sg,中文名为“终生大事”,旨在提供临终陪伴及相关服务。
几年前她参加一个研讨会,席上有人提到,每个人能存活须要得到别人的照顾,她认为临终亦然,人到了濒死阶段不能走动,无法自己进食,这个时候必须靠其他人照顾。她前年底离开戏剧盒之后,萌起成为临终导乐的念头。为了实践想法,她去年2月花了800美元(约1107新元)报读长达五周的临终导乐在线课程。
陈玉心(64岁)是慈济的临终关怀护理人员,六年来她致力为病患提供临终关怀服务,几乎是一通电话随传随到。
本地剧团戏剧盒过去八年每年都呈献社区参与企划“两面之间”,以戏剧表演、装置艺术等形式走进医院、社区广场、乐龄中心和组屋底层,邀请民众一起探讨何谓“好好地活”,如何“好好地走”。
“她跟Wayne说,她最担心的是我,因为兄弟姐妹当中,只有我没有孩子。她已经接受生老病死,但觉得人老了要有孩子照顾,担心我以后老了怎么办?”
为病危患者守夜可以是几小时,也可能是好几天,黄美叶说:“死亡随时来临,最理想的情况是每个小时都有人陪在病患身边……若没有义工能守夜,我们会安排员工进来轮班。好在从今年起,我们的员工和义工可以跨病房了。”
疫情期间,雅西西慈怀病院接到不少报名当义工的申请,不过基于疫下的人流管制措施,院方需要时间处理这些申请。黄美叶说:“我们会先处理之前收到的申请,慢慢重新接收新的义工,这个过程需要一点时间,大家不要感到失望。”
根据慈济提供的资料,2016年至2021年,接受居家临终护理服务的病患共193人,疫情期间的个案翻倍增。居家临终护理团队的固定人员共六人,包括医生、护理人员和社工各两名,不包括疫情暴发之前的五名义工。陈玉心上个月中受访时透露,照料过的临终者“已经数不清”,单单过去三周接手的居家临终病患个案已超过10人。
雅西西慈怀病院通过居家护理、住院疗护与日间护理中心为病患提供慈怀疗护,院内设有五间病房,共80个实用床位。雅西西慈怀病院的通讯与社区联系部主任黄美叶说,入住病院的病患被医生诊断只剩三个月寿命,平均住院18天;当中有的个案由医院转介,有的原先接受居家护理服务,不过由于无法继续在家里获得妥善照料,所以转入病院。
我们要她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因为妈妈有一天会离去,叮咛她不要崩溃,要学会控制情绪,过度不舍只会让妈妈无法安心地走。其实看到这样的画面,她们的痛苦,我也会感到很心酸。——陈玉心
她点名感谢慈济的社工Wayne(江威言),直言没有他的开导和鼓励,恐怕到现在都无法接受母亲的病情。“他真的帮助我很多,教会我接受和做好准备,因为妈妈的病情可能随时恶化。他一直重复跟我说,有什么事一定要说出来,因为他知道我以前有很多事情是说不出口的,现在比较会沟通了。”
雅西西慈怀病院2014年推出“无人孤独死”(No One Dies Alone)计划,除了为临终病患提供慈怀疗护,参与计划的义工也会陪伴他们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不让任何患者孤单地离开。单单在2021年,在计划下受惠的病患达51人,这个数字近年来有增无减。
46岁的英国正念导师江峻德正在修读临终导乐的专业文凭课程,他受访时提及曾担任一名患癌女友人的临终导乐,后期友人病重入院时,他就坐在床边朗读,播放她喜欢的音乐,在她弥留之际,他在枕边放了两朵她最爱的玫瑰花,到最后静静地看着她的呼吸渐浅渐慢,直到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疫情来袭初期充满挑战和未知,义工家属难免会担心他们的安危,甚至建议他们减少或暂停做义工,但黄美叶说:“我们的义工团队还是有很勇敢的人,他们知道临终陪伴是必要服务,出于恻隐之心,过去两年仍然继续为病患服务。”
为了应付无人孤独死计划义工人手紧张的情况,雅西西慈怀病院去年通过视讯平台Zoom为19名义工提供培训。
陈玉心对于临终导乐的行业并不陌生,事实上她为病患做的有一部分正是临终导乐所提供的服务。对于付费聘用临终导乐的模式,她认为在本地或许需要一段时间才会被接受,“有时医院转介个案过来,我联系病人家属时,对方会认为患病的亲人还未到需要慈怀护理的阶段,这时我会解释说医生已经诊断你的亲人寿命不到一年,所以才会转介给我们……
人在面临死亡时,一般会感到恐惧无助。这时,如果身边有一名“向导”引路,或许这一程不会那么痛苦。慈济的居家临终关怀服务和雅西西慈怀病院的“无人孤独死”计划,都旨在陪伴临终病患走完人生最后一程,同时扶持病患家属克服丧亲之痛。近年出现的临终导乐,则是以付费方式,帮助病患及其家属好好地面对死亡。
“至于陪伴的时候都做些什么,主要视病患的病情和情况而定。人走向死亡,最后失去的是听觉,这个时候可以播放音乐或跟患者说话。”
她指出,对病患和家属而言,依恋及不舍是最难跨过的一道坎,一般人都难以接受亲人即将离开。“我现在在辅导一个病患的女儿,她的母亲刚刚病逝,她一直无法接受,每次看到我都会哭。”
疫情下病院挑战大
在美国,有的慈怀机构会安排义工接受临终导乐培训,但谈到临终导乐的付费服务模式,黄美叶说,无人孤独死计划的受惠病患一般是孤独或穷困单身的年长者,他们没有家庭或与直属亲人关系疏远,有患者的亲人则已移居国外,“对于这些病患,我觉得临终服务不应该收费。雅西西慈怀病院是一家慈善机构,因为病院的运营模式,我们不可能收费。”
常规的线下培训搬到线上,在半天的线上培训课程中,义工会接受临床护理培训,学习协助护士照顾病患,包括如何安全操作轮椅,为患者喂食,换尿片,翻身和擦身等;个人防护部分,义工必须掌握穿脱防护装备的顺序,正确的洗手方式等。
今年农历新年前,陈春妹在家跌倒,送院后发现她也患有肾衰竭,江玉华接受本报访问时说,虽然母亲的胃癌属于初期,不过考虑到她的肝和肾都有问题,为了不让老人家饱受折磨,她跟医生达成共识,决定放弃治疗,“我问医生,妈妈还有多长时间?他说若是晚期是三到六个月寿命,但初期很难讲,可能一两年。放弃治疗是不想妈妈痛苦,她痛苦我就痛苦。”
江玉华说,母亲去年10月确诊冠病住院三周,当时医院收紧防疫措施,她无法到医院探病,母亲又不会用手机视讯,那阵子她心情饱受煎熬,“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每天都怕,每天都流泪,因为不能看到妈妈,又不知道她的情况如何,没办法联络。这段期间幸好Wayne一直都跟我保持联络,不停地开导和安抚我的情绪。”
临终导乐在本地并不普遍,38岁的郑家颖应该是少数的临终导乐之一。她在接触探讨生命终点的社区参与企划“两面之间”(Both Sides, Now)之后,开始对临终和死亡课题感兴趣,去年报读临终导乐的在线培训课程,如今是The Dying Year认证的临终导乐,也是Respecting Choices的预先护理计划引导师。
“无人孤独死”计划 陪伴穷困无依病患
87岁的陈春妹向来身体健康硬朗,她去年9月发烧入院被诊断患有胃癌和肝硬化时,同住的52岁女儿江玉华一度崩溃,迟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线上办“死亡咖啡馆”
他回忆时有感而发地说:“陪伴一个人走到人生终点,这种感受很难形容,但真的很感人。”
一个人在死亡前会失去很多,包括失去行走及自己进食的能力,人在靠近死亡的每一个阶段都在失去当中,死亡是最终的失去。——郑家颖
临终导乐陪伴到最后
除了缓解临终病患及其家人的恐惧、焦虑和绝望等情绪,江峻德也会尽量为病患达成最后的心愿,因此他跟患者之间的沟通非常重要。
从社工口中听到患病母亲的担忧,江玉华当场崩溃,“妈妈跟Wayne说,他后来向我转述,因为我之前都无法面对她。但知道妈妈担心我,我后来跟她聊,告诉她我有老公有干儿子,叫她不用担心,而且我以后会搬到乐龄中心,那里有医生,有得唱歌跳舞,我不需要孩子照顾我。妈妈听了比较放心。”
转达母亲的心底话
任何人都能直接通过End of Life Doula寻求支持,江峻德指出,若是晚期疾病患者主动上门,他们往往在某程度上已经接受自己的病情。
郑家颖曾经是戏剧盒的剧团经理,跟“两面之间”的缘分始于2013年,“企划那一年11月初开始,我的女儿11月底出生,我觉得这是一个美丽的巧合,有了小孩也强化了我对死亡的概念。”
重视义工心理健康
陈玉心早期在医院加护病房和癌症部门担任护士,几年前加入慈济的居家护理团队,2016年慈济增设居家临终护理服务时,她成了这个项目的先锋护理人员。
一年多前,他报读临终导乐的专业文凭课程,这段期间边上课边学以致用,通过英国End of Life Doula接收个案,至今已陪伴五名病患走完人生旅程的最后一段路。
开工时行李箱随身,收工时也会带回家,她说如此一来,不管什么时间接到病患家属或看护人的电话,就能立刻拖着行李箱赶过去,无须先回公司一趟。
她开工时总是拖着一个小型黑色行李箱,里头装满抗生素、吗啡等药物,还有喂食导管、纱布绷带和胶布等,少说也有10公斤。
有的参与者会说,比起亲友,他们更愿意向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敞开心扉。有的时候,他们也担心说出来之后会遭身边最亲的人批评。——江峻德
前阵子一名患癌女士通过网站找上他,当时她仅剩几个月寿命,希望有人陪着她一起走到生命终点,与此同时,她也在为丈夫物色临终导乐。江峻德说,这名病患已接受自己的病情,她的丈夫却无法面对,“她每天都在打一场硬战,已没有精力去应付丈夫的情绪,所以希望我能提供一些帮助。可是她的先生认为没有这个必要,最后我也没能为她做些什么。”
疫情期间个案翻倍
临终导乐也称为死亡导乐(death doula)、死亡助产士或临终陪伴者,这个概念最早在美国出现。“导乐”一词来自希腊语,意思是“服务的女人”,但临终导乐不限性别。就像分娩导乐(birth doula),在准妈妈分娩的过程中给予支持,帮助她面对生产时的疼痛、恐惧和疲劳等;临终导乐能帮助临终病患及其家属好好地面对死亡。除了在病患死亡前后,提供心灵和精神上等非医疗方面的支持,临终导乐还能提供定制预先护理计划,规划葬礼或追悼会和立遗嘱等服务。
由于临终陪伴的工作须要付出相当大的心力,她除了解死亡的过程,如何为临终者提供适当支持等,也学会在这个过程中照顾自己的情绪,“一个人在死亡前会失去很多,包括失去行走及自己进食的能力,人在靠近死亡的每一个阶段都在失去当中,死亡是最终的失去。病患须要面对因即将失去而产生的情绪,而临终导乐者必须能应付和处理这些情绪。”
你或许能够坦然面对死亡,却无法直视生命最后的告别。绝大多数人在直面死亡的时候,会感到恐惧、不知所措,此时需要一个“向导”引路和陪伴;这个向导可以是亲友,可以是慈怀病院,也可以是临终导乐(end-of-life doula)。
导乐须学习照顾自身情绪
慈济社工当桥梁 转达母亲说不出的话
她考虑到患者容易感染细菌和病毒,只通过通信应用及Zoom跟她沟通,了解她的想法和心愿。“我问她想要我怎么帮助和支持她?我们谈论了三件事,一是她能如何照顾身边的人?再来是她必须自己处理的事情,包括定制预先护理计划、持久授权书和立遗嘱。最后是社区层面,她希望将自己的抗癌经历写成一本书,借此帮助其他癌症患者。”
用Zoom隔空陪伴患者
许多临终病人希望能在家安详地离开,陈玉心接受早报访问时说,能陪伴患者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是很有意义的,她觉得这是自己的使命。为了做得更好,她于2019年修读高级护理文凭(慈怀护理),“我学会识别临终的迹象和阶段,知道如何给予病患及他的家人支持。我都会交代家属怎么照顾病患,如何为他舒缓疼痛,如果不确定该怎么做,他们都会第一时间打给我。”
今年初之前,院方为了防止病房、病患和义工交叉感染,必须做出分隔义工人手的安排——无人孤独死计划的义工禁止跨病房,不得交叉照料其他病房的病患。
郑家颖受访期间曾淡淡笑说,“死亡导乐”听上去像“死亡到了”,好像有点不吉利,不过聘用临终导乐并不代表向病魔投降。像她现在扶持的这名病患依然奋勇抗癌,依然继续过生活,“她还在努力考取文凭,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她由始至终都没有放弃治疗。
江玉华说,慈济的医生、护理人员和社工每周会到访一次,每次都有医护人员上门为母亲验血,确保她没有任何不适。
关系再亲密的人,彼此间还是会有说不出的话,有的病患虽然跟家人很亲,却害怕跟家人分享自己真正的想法,江峻德说“我在办‘死亡咖啡馆’时,有的参与者会说,比起亲友,他们更愿意向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敞开心扉。有的时候,他们也担心说出来之后会遭身边最亲的人批评。”
黄美叶说:“我们有五间病房,疫情期间,每间病房分配到六七名义工,他们只能在指定病房为临终病患守夜,因此人手比较吃紧。”
她未在网页列明服务费用,除了现阶段未制定收费标准,更不希望需要帮助的人因负担不起而打消这个念头。“今年初起,我每个月都会在线上办‘死亡咖啡馆’(death cafe),如果能带来生意固然很好,但活动的核心是提供聚会者一个讨论生死话题的空间。”
慈济提供临终关怀服务的对象,皆是被诊断寿命剩下一年的病患,现阶段只接收岛国西部的个案。
英国正念导师江峻德在新加坡出生,曾在本地生活七年,后来跟随家人辗转移居科威特和苏格兰,目前住在英国德比郡小镇巴克斯顿。
在英国,临终导乐的收费因人而异,有的人愿意当做义工,也有的将之视为一份职业。江峻德一般会按每小时20至25英镑(约35至44新元)的标准收费,费用会根据一个滑动折算制(sliding scale)计算,“我不希望有需要帮助的人因负担不起,最后选择独自承受一切。话虽如此,但我还是要过生活!我会看个人情况而定吧,如果对方无法负担,我愿意少收一点,甚至不收费。实际上,有经济困难的人如果需要帮助,他们也可以申请津贴。”
江玉华说,现在母亲已经停止服用“三高”药物,但会定时到医院抽取腹水,她想要吃什么都让她吃,包括她爱吃的叻沙、隆冬等,她想抽烟也让她抽,“她现在比较开心,一开始她瘦得很快,从65公斤瘦到49公斤,她自己也怕,但后来胖回一点。”
郑家颖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指出,在新加坡,临终导乐能帮助解决慈怀病院人手短缺的难题,也可给予未能进入慈怀疗护服务框架的病患支持,“如果慈怀机构和病院接收的病患,须被医生诊断只剩一年寿命,那些寿命一年又一天的患者怎么办?他们在生命边缘徘徊的时候,我们能提供临终陪伴与支持的服务。”
母女对病况更能释怀
医院后来将陈春妹转介到新加坡慈济,自去年10月起,她开始接受慈济的居家临终关怀服务。
近年,相关的培训机构和课程显著增加,医疗和非医疗专业人员能通过培训和认证成为临终导乐。每个课程的培训强度,所须投放的时间和费用不同,有的会要求学员在监督下到慈怀服务机构实习。
此外,病院也重视义工的心理健康,培训期间不忘强调self-care(自我照顾)。黄美叶说,院方一般会安排比较资深的义工照应新人,疫情期间无法见面,义工们会通过电话及短信互相鼓励和慰问,若有必要还会为义工做心理上的疏导。
“很多时候,我们在面对死亡的同时,也在面对生命。一般人生病时想到的是接受治疗,但我们只讨论接受什么治疗,对于治疗失败的可能却避而不谈。”
培训课程也涵盖义工与病患的谈话技巧,黄美叶说:“义工不需要太健谈,只要懂得倾听,不要害怕沉默,更重要的是让自己的陪伴有意义。不要做任何批评,毕竟患者已经走到生命尽头,这个人之前是否事业成功或是不是赌徒,都不要去批判。
郑家颖指出,无论是无人孤独死计划或守护天使计划,均会在病患仅剩几天至几周寿命时启动,“死亡的确很可怕,有的人从宗教信仰里找到答案,可是没有人能告诉你这个答案是否正确。这两项计划的用意在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有人陪你走完人生最后这一段路。
疫情之前,无人孤独死计划的义工人手还算充足,但雅西西慈怀病院这两年在疫情期间面对诸多挑战。
临终关怀护理人员 照料病患身心灵
看着病患的生命一点一滴走到尽头,江峻德坦言更加珍惜生命,他有感而发地说,时刻被提醒着生命的可贵,“能在病患临终前给予支持和慰藉,知道他在我的支持下走得安详舒适,为我的内心带来一丝喜悦。”
无人孤独死计划的义工须30岁以上,具备照料病患的义工经验,黄美叶说,年龄的限制并非硬性规定,有的义工虽然年轻,但经历过丧亲之痛,所以格外成熟。
不久前,她参与HCA慈怀护理的“守护天使”(Vigil Angels)计划,为一名病患提供“临终spa疗程”,跟患者家人一起为她梳洗,清洁身体和口腔,这感人的一幕至今让她难忘。她说:“患者很爱干净,所以那次疗程对她和家人特别有意义。她在临终前能干干净净的,过得有尊严;站在家人的角度,这是他们为亲人做的最后一件事,双方都能感觉到爱。一周后,这名病患就走了。”
每次登门探访,陈玉心都会确保患者病情稳定,无任何疼痛或不适,她还会照顾病患的心理和精神需求。她说:“我尊重病人的信仰,会根据他的信仰跟他谈。有时候会问他有什么恐惧?会害怕死亡吗?我上过辅导课程,对这方面算是有点心得。生病是很苦的,我辅导过几个个案,他们有的不能接受。”
在全球死亡质量指数(Quality of Death Index)的调查中,英国于2010年、2015年和2021年排名第一,在英国的临终关怀体系下,临终病患依然能享有高素质生活,在最后的日子活得有尊严。但江峻德指出,即便是在“拥抱死亡”的英国,有的慈怀机构还是会质疑临终导乐的价值和必要性,“我觉得我们能填补慈怀病院和医院的服务缺口。最近我跟一名外科医生聊起,他说希望能办多几场‘死亡咖啡馆’,因为作为医生,他从未接受谈论死亡议题方面的培训,觉得这个课题难以启齿。”
行李箱不离身
受训临终导乐 珍惜生命的可贵
“培训的目的之一是改变义工的一些思维,让他们知道死亡的过程并不‘好看’,不过,助人过程中所获得的喜悦是无价的。”
郑家颖报读的课程虽然没有硬性要求,但她在上课期间主动到雅西西慈怀病院当义工,“我还表达想参加无人孤独死计划的意愿,病院回复说会提供培训。”
像她试过引导母亲谈论对身后事的一些想法,“妈妈想了一下没有回答,我不知道她是否能接受,但她没有像以前那么紧张,现在坦然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