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者与观众双向谢幕,掌声雷动。我想,这便是舞蹈的意义——是脚步的诗歌,也是生命转瞬即逝的刹那刺激。
因此舞蹈在艺术评论中被阅读为一种文化上的逾越,拒绝约束,把内在感受与身体外现的行为二分,并主张艺术与自然结合。新加坡芭蕾舞团在“芭蕾节”上,以交响乐和创新编排的融合形式,为我们带来三场美轮美奂的现代芭蕾表演,每一部作品都能带观众“垂直入戏”。
舞蹈·生命的蓬勃
在梁殷实《练习曲25号》(Opus 25)中,生命被赋予了不一样的含义。不同于《春之祭》将撕裂具象化,《练习曲25号》中,一大片猩红遮布被掀起后,是舞者的自我留白,他们身披薄如蝉翼的舞衣,一连串有感而发的探索、寻找和期待,充满对生命的礼赞。双腿在空中打击,再单脚落地,又原地踩跳,宛如破晓前的星光初绽。最后舞者缓缓走向观众,打破“第四面墙”,现实与舞台的边界线相互交融,毕竟,每一种姿势都是一种终止,也是开始。
这部作品使我不禁在脑海中勾勒出俯瞰舞台的场景:一条条交错的线条,在洁白画布上自由且疯狂蔓延,并非在促成原型图案,而是一种偶发美感。每位舞者都拥有自己的变化质量,三维空间里被自然而然地赋予了舞蹈定义。线条淡出后不留一丝痕迹,就像浸透纸张的隐形墨水,留下一片余韵。
乔治·巴兰钦曾言:“芭蕾是一种原始艺术,它是一种聚焦本质的东西。也许芭蕾就是把人内在的信息传达为外在的情绪,但在这个过程中,孤独如同护佑,时时让人从精神上、肉体上,发掘自己”。
虽跨过亿万年的沟壑,人类依然无法全面探知生命的起源,但在每个春日里,拼命向上生长的力量会一次次冲破厚重泥土,探出它那湿漉漉的手臂。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是对万千生命的礼赞,对温热大地的感恩,对暴烈春天的崇拜。而编舞家陈建生的《春之祭》在一片黑暗中缓缓拉开帷幕,倾倒在台上的舞者仿佛是被重压的种子,短暂沉寂后迎来急促的不和协音,给人感觉一切都是极速抖动着的、不真实的、激越的。舞者用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野蛮生长,毫无对躯体的怜爱,每次的大幅度跃动、单腿落地,都用尽了股肱之力;高昂的颈项,不停旋转、摇动和冲前的姿势,令观众心神荡漾。在如此完美的身体控制下,无序、癫狂、混乱、无意识地催生出一场迸发与裂变。男女舞者们的轮舞像是在上演一场世纪的更替与时序的转变,不断攀爬背景高耸的栅栏,是从原始生命转化为更高层次的自由意志的显现。仿佛亚当与夏娃始拥智慧,想要逃离伊甸园,而蓬勃的生命通常伴随着消亡:有人在攀爬的过程中倾泻而下,有人在奔走中乍然瘫落,这预示着自然循环,这种循环是以暴力来完成的。没有烙在基因中深刻的痛苦,就难以有如此挣扎的深刻情绪。
(作者是设计工作者)
线条,刻画人类的起源,大约1万7000年前的拉斯科洞窟壁画留下线条自然粗犷却似舞蹈般的踪迹。现代人透过线条这一角度去观察整个艺术创作的世界,从绘画到建筑,从平面到空间,从二维到三维,再运用到提摩西·哈博尔(Timothy Harbour)《灵霓·阿朵拉》(Linea Adora)这部作品里,人类一直以来都尝试理解线条的魅力:灯光昏暗的舞台上,足尖落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形成一个个沉闷的“点”,舞者以轻快舞姿从点开始,逐一连接成线;腿部与臂膀的肌肉线条彰显着人类生命的初动,那是经历无数灾祸疾病、战火纷飞,遗存至今的证明。舞台上男女舞者旋转抛举,身体扩张,灵魂挥洒;视觉中,无数条线交织碰撞,那厚窄、缓急、顿挫乃至情绪的波动,早已溢出舞台,随每一位观众偾张的血脉层层递进走入灵魂深处!
舞蹈·线条的交错
舞台上男女舞者旋转抛举,身体扩张,灵魂挥洒;视觉中,无数条线交织碰撞,那厚窄、缓急、枯实、顿挫乃至情绪的波动,早已溢出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