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担任舞者的梁杰旎,2020年接替林美琴,成为舞蹈剧场现任艺术总监。谈起与母亲在舞团经营理念有何异同时,梁杰旎说:“我觉得怎样都会有妈妈的影响,我本身就是因为她而爱上华族舞蹈,我以她为榜样,去引领舞团。”

尽管舞蹈剧场今年刚满10岁,其前身却有悠久历史:林美琴自1988年9月起便在福建会馆开办华族舞蹈训练班,在1990年12月成立舞团——新加坡福建会馆舞蹈剧场,是福建会馆文化艺术团属下的舞团,舞团首个专场演出“舞之思忖”1991年12月上演;2013年舞蹈剧场获国家艺术理事会种子基金,并在福建会馆支持下,于2014年转型为专业舞蹈团体;2016年舞蹈剧场获艺理会主要拨款,2017年改名为新加坡华族舞蹈剧场,这也突显舞团为本地华族舞蹈的推广与发扬中扮演的重要角色。

走进练舞室,才意识到门后看不到的区域,该团创团艺术总监兼艺术顾问林美琴安静地坐在那里,没与梁杰旎同进同出。

其实对舞蹈剧场来说,真正挑战在于全职舞者短缺,可利用资源有限,以及艺术创作压力。梁杰旎和林美琴想法一致:“随着新加坡文化多元化发展和人们对本土文化的重视,相信华族舞蹈有广阔前景。”

梁杰旎说:“转型后的舞蹈剧场强调保持专业水准,以古典舞训练为基础,重视‘身法’和‘韵律’,追求‘形神兼备,身心统一’。创意上,我们不断提炼、整理,坚持创新与传统的融合,既昭示华族舞蹈独特的优美,同时追求意境与和谐——这是华族舞蹈的艺术灵魂。”

不禁想起林美琴曾说:“卸任(艺术总监)后我就尽量不要参与,要放手,不然新一代没办法大展拳脚,不能让他们感到牵制,如果我还继续指挥,那我没有必要卸任。”虽是母女,林美琴和梁杰旎在舞团经营公私分明这一点上可见一斑。

随着梁杰旎上任,舞蹈剧场也延揽苏健龙入团任创意总监,今年刚满50岁的苏健龙,曾受本地资深舞蹈家黄捷宽教导,苏健龙步入舞坛后,编舞作品不仅在国内外展演,也曾在香港国际艺术节、捷克布拉格国际舞蹈艺术节等国际艺术节获奖。

创团艺术总监林美琴(68岁)致力于舞蹈事业超过50年,1970年开始习舞,曾随多位名师学习中国古典舞、民族民间舞、芭蕾舞、现代舞、爵士舞与现代舞的表演与编导。与林美琴同辈的有陈华华、黄捷宽、王琬媄(原名王秀美)、严众莲、郑芳林(已故)等,共同推广华族舞。为提升本地华族舞蹈水平,林美琴曾在1990年代初,与严众莲、陈华华及郑芳林,联聘来自中国北京舞蹈学院的陈玲、王伟等老师,来新开办为期9个月至一年的课程。

梁杰旎说:“我们近几年来努力把舞蹈带入社区,今年舞团10周年,我们深入社区并筹划很多不同工作坊和表演,这在我们看来是很重要的,因为在社区里会让大家了解华族舞蹈,吸引并培养一批新观众。同时,我觉得舞者也应多表演,每表演一次,舞者就能从实践中获得进步。还有一点是,如果能得到观众即时回馈,将是很触动舞者的,我本身舞者出身,体会很深:一般普通舞台限制舞者与观众的交流,社区表演能极大拉近观众和艺术的距离。”

新加坡华族舞蹈剧场今年成立10周年,其前身是福建会馆文化艺术团属下的舞团,2014年转型为专业舞蹈团体。这10年来,福建会馆一直在幕后资助和推动新加坡华族舞蹈剧场的发展。《联合早报》与舞蹈剧场两代艺术总监对话,回顾舞团历史,畅叙舞团规划,并展望华族舞界未来。

舞蹈剧场的作品《隐晦曲折》登陆2023年第19届釜山国际舞蹈节。(pol_photourist(양현철)摄/新加坡华族舞蹈剧场提供)
梁杰旎(右一)曾在原创大型舞剧《戏子情》里,饰演戏曲《拾玉镯》中的人物孙玉姣。(新加坡华族舞蹈剧场提供)

眼下本地只有新加坡华族舞蹈剧场和聚舞坊两个全职华族舞团,两团间是否存在竞争,引人好奇。

梁杰旎自幼习华族舞,热爱中华文化。(邝启聪摄)
林美琴在本地致力于舞蹈事业超过50年。(邝启聪摄)

走访新加坡华族舞蹈剧场(简称舞蹈剧场)的下午,有点早到,推开约定好见面的练舞室的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一回身,一名少女舞者径直走来,显然刚结束一场演出,她带着妆也带着笑,请她去办公室通知艺术总监梁杰旎说记者已到,舞者应承后,悦然轻盈飘走——跳舞的人连走路都像起舞。

她指出,从更大层面来说,舞团要以华族舞蹈作为文化交流媒介,为新加坡华族文化本土发展贡献力量。

45岁的梁杰旎,在母亲林美琴熏陶和培育下,自幼习华族舞。2004年到北京舞蹈学院进修中国舞编导,后于2009年获拉萨尔艺术学院学士学位,更不必提她还有英国皇家芭蕾学院高级芭蕾、爵士舞、街舞等级考试文凭。在她身上,能看到时下华族舞蹈人艺术身份里东西方文化交融无碍。

苏健龙自言在创作上天马行空。(邝启聪摄)

应了那句“舞戏不分家”,戏曲被母女二人作为编创灵感入舞,2016年她们编导原创大型舞剧《戏子情》,《戏子情》最大亮点在于它是一部把舞蹈和戏曲有机结合的创新型舞剧作品,展现1950年代一个本地戏班的沧桑沉浮。记者曾观赏此剧,并印象深刻,该作虽有“时代剧”特色,但很大程度上也反映时下传统艺术工作者所面临的境况,至今仍具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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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健龙说,每次社区演出中场或结束后,常有不认识的观众与他分享这个舞蹈带来怎样的感觉和共鸣。“第一次碰到这样的观众时,那种感动到现在还在心头。有一次在勿洛市镇广场演出,我很明显感觉到,观众被台上那支作品深深吸引住,果然,有老一辈观众来跟我们说:‘以前我们穿的服装就是像舞衣那样的,舞蹈让我回忆到那个年代,你们下一场演出是什么时候?在哪里?’”

舞蹈剧场与本地创意科技公司Avventura联合制作VR沉浸式演出《树语》,2023年4月在多个平台免费放映。图为作品拍摄现场。(新加坡华族舞蹈剧场提供)

不一会儿,与梁杰旎一起步入练舞室的,是创意总监苏健龙。这个本地“最年轻”的全职华族舞团今年步入成立10周年,林、梁二人并排而坐,象征着两代人对舞蹈剧场甚至本地华族舞蹈的传承。《联合早报》与舞蹈剧场两代艺术总监对话,回顾舞团历史,畅叙舞团规划,并展望华族舞界未来。

阅览本地半世纪华族舞蹈历史,林美琴说:“以前跳华族舞的人比较多,很多联络所有华族舞团。那时我们像疯子一样,单纯凭一股热爱在跳舞,那种原动力至今延续在我身上。凭良心讲,华族舞是挺难学的,跟武术、戏曲、书法、华族音乐都有关联,从禅思到韵律,是心里的感觉,很难去意会。”

《如果是现在》是舞蹈剧场艺术总监梁杰旎和创意总监苏健龙第一次联袂编创的舞蹈装置艺术作品,是“华艺节2022”售票节目之一。(黄迪斯摄/新加坡华族舞蹈剧场提供)

如今年轻的华族舞者平时多以英语交流,但一上台,却能展示大气磅礴、美轮美奂的华族舞蹈,林美琴也觉得这种现象有意思。她对华族舞抱乐观态度:“新加坡华族舞是有进步的,现在大家热衷于回头挖掘并寻找自己身为华人的根。”

林美琴(右起)、梁杰旎和苏健龙对本地华族舞蹈前景持积极态度。(邝启聪摄)

诸如将戏曲入舞等新颖概念,体现出舞蹈剧场创作思维的不拘一格。

希望在国内外积累观众群

关于舞蹈剧场未来愿景,梁杰旎最期待看到的一副画面,是舞者们在热情观众的围绕中。“艺术达到很高水准的标志,就是有演出时,观众愿意慕名而来,那就是对我们最直接的肯定,那样舞团才算是成功,我们希望在国内国外都积累起观众群体。要是没有观众,无论我们说得多天花乱坠,也只是做梦吧。”

梁杰旎说:“不能回避的是,即使在新加坡传播华族舞蹈,也要意识到华族舞蹈和中华文化是无法切割的,就如我妈妈所说,诗词、戏曲都是中华文化元素。我本身热爱中华文化,也曾参与过戏曲演出,所以舞蹈编创时会联想到戏曲中的角色扮演。”

两代人经营舞团理念的异同

此刻,标志着舞蹈剧场10周年庆祝活动正式开启的“一起舞Fun天”还在举办,共有九场演出,创下该项目举办以来演出场次最多的一次;与滨海艺术中心联合制作的舞团10周年专场演出《川之生命河》,则将在9月6日及7日上演。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梁杰旎演过潮剧,其实这也受林美琴感召,包括梁杰旎先生钟戍己在内,这一家人还曾同台演出。潮剧迷们也许记得,林美琴参与过多部潮剧表演,在《秦香莲》《帝女情》《穆桂英招亲》等众多剧目中塑造过栩栩如生的艺术形象,在戏曲上的建树并不亚于舞蹈,这一切也感染了梁杰旎。梁杰旎说:“以前是戏曲、舞蹈两边兼顾,但舞团走向专业后太忙,就分身乏术。”

梁杰旎认为林美琴带领下的舞团原本就很创新,不古板,又有对特定原则的坚守,舞蹈剧场因此是一个既持守也不断“上新”的舞团。比如最近,舞蹈剧场利用虚拟现实技术,打破传统舞台表演限制,让观众身临其境地体验舞蹈艺术,这是对舞蹈艺术如何融入数码时代的一种探索。

舞台上,一条川流不息的河成为整个表演的核心,如同人们体内热血流淌的动脉一般,华族舞者以流畅动作舞出血液在动脉中的涌动,仿佛是璀璨生命之河中一连串跳跃奔腾的音符。

因此,在过去10年间,舞蹈剧场积极参加马来西亚“诗巫国际舞蹈节”、柬埔寨“亚细安峰会艺术节”、韩国“釜山国际舞蹈节”、印度尼西亚“梭罗国际表演艺术节”和“马辰国际表演艺术节”等海外艺术盛事及文化交流活动。

梁杰旎说:“与其说竞争,不如说我们互相关怀和鼓励,我常跟聚舞坊当代艺团艺术总监蔡适吉有联络,我们会去看彼此舞团的演出,因为我们都知道在本地搞艺术是很不容易的。”梁杰旎甚至考虑过两个舞团合作一次,只是还未深入去谈。

值得一提的是,这10年来,福建会馆在舞蹈剧场的监管及运营方面提供协助与指导,每年都会捐款作为部分活动经费,福建会馆的理事也义务担任舞蹈剧场董事,推动舞团发展具本地特色的华族舞蹈。

华族舞与华语文发展息息相关

在国内,舞蹈剧场则参与包括新加坡国际艺术节、华艺节在内的艺术节庆,除此之外,舞团力推舞蹈进社区,不包括剧场和海外巡演,舞团每年社区演出可达二三十场。

“一起舞Fun天”2023年在勿洛市镇广场举行时,观众相当热情。(新加坡华族舞蹈剧场提供)

她坦言,新加坡华族舞蹈跟华族语言文化的发展状况是紧密相关的,华语文现况直接影响到包括华族舞在内的文化艺术形式。

苏健龙说:“创作上我比较天马行空,我常常会‘砸’很多东西,让杰旎慢慢消化和筛选为题材。过去几年,我试图在编舞层面带来很多不一样的思维和可能性;另一方面,我以舞团‘薪动时刻’专场为平台,在团内培育很多年轻舞者从事编创编导,这是我很喜欢做的一件事,难得舞蹈剧场提供这样一个专业平台,让舞者发表新锐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