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个大帐篷前我停下脚步向内张望,里头陈设简单,只有两排隔得很开的、简单的折叠床,每张床提供一把电扇。当时,里头没有半个人。走过这个帐篷,距离一块两三米的草地处,是第二个大帐篷。这个帐篷里一样只有床和电扇,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在各自的床上,或躺或坐着用手机,有的还在睡觉,他们互不交谈,也没出来走动的意思。真是奇怪的人。

猫仔的成长没有staff的话题转换得快。工作上他们也有人事问题,有些摩擦,有些不快,借着来探望我时发发牢骚。唉,可怜的人们!

人们总说否极泰来,这对我们猫族也适用吗?以前常闯入民宅渴求安定的生活,却总是被人吆喝驱离,还遭受宠物猫的冷眼鄙视;也常和同样歹命的其他野猫抢食,引发生存恶斗,又不时被野狗威吓追逐。

那个新来的女保安看着我,又继续对她的同事说印度人五官立体,轮廓分明,睫毛长长,美极了!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样子,也不在乎。再美又怎样,也没被哪个家庭收养,颈项被戴上颈圈什么的。我被归类为野猫。

猫仔的睡姿有百态,而无一不可爱,一再被staff摄入镜头。有时是猫仔们,有时是我们全家福,有时是我的独照。

人啊!你们自诩是万物之灵,可是你们不是猫族,不知猫族有领地意识。我的领地被侵入,资源被分走,我岂能坐视不理?当然要自我捍卫啊!撇开领地意识,猫族也有嫉妒心,我想要百分百的爱,不要我得到的爱被分割,那不也是人的心态吗?

幸好,这场疫情风波没缠上我们猫族,我还庆幸因为疫情,来了很多的staff,使我受到前所未有的照顾。曾耳闻人类的世界是很看重外表的,看来不假,比起这里其他同类,我更受宠。不过我们猫族不讲究外表,也不谈爱情,只要是成熟的母猫就有公猫来追求,不过一夜情罢了!那个搞大我肚皮的猫先生一转身,又会去找别的母猫播种,它们可不管你长得像母猪还是貂蝉。至于责任感,要它们负起抚养孩子的责任,那是天方夜谭!不过,没关系,这些staff发现我怀孕了,一个传一个,有的说该给我补充蛋白质,于是,买来了好多罐头,有鱼肉的有猪肉的,打开来香气扑鼻,令我垂涎三尺。

虽然我的坐月日子过得很平顺。别区的猫儿却有不幸发生。据说Sentry外围的一处山坡地,住有一家五狗。有一天它们太饿了,钻出围墙觅食,把一家寄居在路肩一隅、堆杂物的货柜箱里的一只小猫吃了。听说这个猫家庭有三仔,当时猫妈妈外出,另两只在惨案发生时,赶紧躲进堆积物里头而逃过一劫。这是发生在大白天,光天化日之下的命案。白天在Sentry执勤的staff对我们野猫野狗较不关心,幸好还是主动把消息透露给晚班的同事。当中有人便去电保护动物协会。当晚,来了一辆车,车主说明来意,他和他妻子已经收留了百多只的野猫野狗,听说这里需要他协助……可是,当他们打开那个命案现场,一只母猫立刻夺门而出,仅存的两只小猫又躲进堆积物中,逃过搜索捕捉。这位善心人无功而返,但留下了联络电话。

过后,他们不时来探班,还加买了大盒鲜奶,倒了一些在塑料碗里,其它的连同纸盒就放在一旁,想让其他关心我的staff随时补充。第二天,Sentry的staff来探班,把纸盒里剩的牛奶倒出来,发现我不喝,猜测一定是鲜奶变质了,于是过后他们买的都是小包装的。他们说我是好妈妈,吃饱了就回到箱子里“sayang”(马来话,疼爱的意思)baby cat。总是这样,他们不管谁来,都会逗留一阵,看看我和我的仔仔们,评头论足五只仔仔里,谁长得最像我,谁好像小老虎。有个说,最喜欢那只颈项一圈白毛的,那只最壮,是第三生只下来的。他们来看我,一贯喵喵叫,也许这是叫门,在通知我看我来了。不管当时我在喂奶,还是在休息,一概不回应。叫声急了,音量高了,好吵!我抬起头来看着出声的人,还是不发一语。批评便来了,说我现实,只有肚子饿了,才对呼唤有反应。这就是野猫的德行吧,算了!我不要一竹竿打翻一船猫,也把其他野猫拉下水。这是我的德行,总行吧。也许家猫会讨主人欢心,但我不会,我就是不会,也不想学拍马屁。

野猫自有野猫的好,我不能不阿Q,不然日子怎么过。岛国实施冠病疫情阻断措施,人们心情郁闷,我们野猫却不受影响。景区、运动场所如果用红白塑料条围起来,是在昭告人们:这里不可出入。我们却通行无阻。桌椅用红色胶带贴上大叉的,不得坐下,却常见我们猫类蜷缩其上酣睡。相对之下,家猫和它们的主人出入受限,非必要外出就须宅家,失去自由。这时我真庆幸自己是一只野猫。但当三餐没有着落,或遇到虐猫者想下毒手的时候,我又为自己是一只野猫而难过,感叹同猫不同命啊!

我又将何去何从呢?还有三只仔仔,会有人收养吗?听说,先前要带走命案幸存的一家三口猫的善心人,愿意收养我们,但Sentry的staff舍不得,告诉那位先生,他们撤走前会联系他来带走我们。未来的家又是怎样的呢?我又忐忑了,一如初来这里时一样的不安。

我有一种预感,觉得这些疼爱我们的staff要离开了。这里作为一个原本正常运作的客工宿舍,改成作为筛检客工冠病的检测、隔离、等侯检疫结果的功能就要完成了。届时,除了In-House的staff,其他单位的工作人员都必须撤离,所以说这是临时性的工作。

幸好骂归骂,Staff还是很疼我,又增加了鲜奶给我补充营养,还每天注意我的肚子,留意我的情况。我临盆那天,装作可怜虫的入侵者又来惹我,我立刻进入备战状态:身体弓起,浑身被毛竖立,尾巴向下收起,胡须上扬,张牙露齿,然后扑向对方展开猛烈攻击。惊叫声立刻响起,接着Staff介入分开了我们,“实在凶悍,要生了还这样”是他们对我的评语。“就不怕动了胎气吗?”没办法,我的嫉妒心,少则一束,多则一捆。

自从生产后,我的戾气渐退,也几乎不说话了,连回应staff的喵声都懒。有个女staff因此说我现实,饿了才肯喵几声,不然会假装没听见,没反应,没表情。唉!她难道没有当妈妈的经验?照顾孩子很累的,而且我一口气连生五仔呀!说我不如狗有人情味……哎,物各有性啊!为什么要相提并论?生产已有一个星期了吧?我有时还是会在仔仔都熟睡之后溜出去透透气;待在箱子里的时候,照旧喂奶,和帮仔仔舔身体,尽我为母的责任。

我预先找好的生产地,有一排机器闸门,没有通关卡无法启动旋转杆进出,可那是对直立的两条腿的限制。我走进关卡,里面有很多叠得老高的纸箱,我一跃再跃,身手依然灵活,不顾看守闸门的In-House的staff呱里呱叫,第三次纵身跃入最上头的大纸箱里不见了。不久,纸箱被那staff搬下地,放在近闸门的边角,还打开纸盖,这时我已经生下第二胎。Sentry的一个staff和一个女辅警虽被挡在闸门外,但在我的箱子落地且移近她们后,她们能清楚看到我在箱里的情形。我听那个马来族女辅警说要去网购猫咪用的毛毯。那阵子的天气不稳定,时晴时雨,时冷时热。可是网购太迟了,猫仔不能等。另一个Staff说他次日上工带上家里的旧衣服来救急。可是当晚怎么办?这么一想,这个Staff当场脱下他身上簇新的夹克,说就先用吧。于是纸箱底层铺上了这件夹克,果然温暖了起来。他们在休息时间不去休息,围着我老半天还不肯离去,话题都绕着我和我的仔仔们。我一共诞下五只猫仔。

有时我会趁猫仔熟睡,跳出箱子去走走,行踪难免曝光。就听到有staff去跟同事说,哎呀,好可怜啊!我看到那只mother cat跑去厕所喝马桶里的水,有时喝地面的水。他们给我喝的水是矿泉水,但有时青黄不接,有时是给我水时我不想喝呀!

客工们和工作人员的伙食是免费供应的,每天由专车分别送进来。里头有一间迷你超市,客工需要什么,可以透过内部管理层代购,他们除了做病毒筛检和如厕以外,不能出宿舍,而住在免隔离区的客工可以在清晨垃圾车进来时,出来倒垃圾。为了控制冠病感染扩散,政府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绝对不能功亏一篑。除了迷你超市有打烊时间,Sentry和In-House是24小时都有人驻守。

由保安驻守的大门口,是我初来乍到就得到温暖的地方。以后我饿了就到那里,他们有时倒些残羹剩饭,有时拿出包装袋上印有猫图片的干粮。我视这里为家。陆陆续续的,我知道我的衣食父母们的个性,知道他们的工作岗位叫Sentry,休息的地方是距离Sentry不远的一节货柜车的车厢,他们叫它Container。我最喜欢Sentry,这里四面通风,陈设只是一张长桌,几把白色塑料椅子,四面都安装了较厚的塑料布,平时推到一边绑住,下雨才垂放下来。简单,但有人情温暖。从他们的对话,我知道他们在这里的工作是临时的,这让我隐隐不安。

在这里,每个人,无论客工或员工,都有各自的行动范围,不能越雷池。例如客工如果想溜出,驻守在Sentry的保安员会制止,如果疏忽了职责,事情就大条了,上头会追究,事件会上报,饭碗会不保……此外,想进入此管制区的人和车,车牌、司机身份都要确认、记录,等闲人不可进入;进出的送餐车车后厢要打开来检查,不许带入不寻常物,也预防客工潜入车里溜出。当然,扫描出入平安符(safe entry code)也是必须的,方便政府在必要时追踪谁接触了确诊病人,而通知他们隔离,以防他们万一也身带病毒而再传播出去,扩大疫情,将更难收拾。原来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是身负防守重任的,防的不是敌人,却是比敌人还难缠的病毒啊!敌人可用武器对付,冠病病毒隐于无形,而疫苗还在研发路上,暂时只能防备它们大范围扩散。

帐篷外是一条马路,马路的另一边有一条水沟,不时传来阵阵臭气。紧邻水沟的边上被套上绿色塑料的铁线围成高墙,墙内是几座公寓。马路的尽头是公寓的入口,里头的空旷处还有几个大帐篷。这几座公寓好像住了不少人,交谈的话语从开着的窗户飘出,那是我不熟悉的语言。后来几天我才弄清:平常见不到他们,只有清晨垃圾车开进来时,才能见到他们的一些踪影。听说是客工,从很远的国家来这个岛国做工,主要在建筑、海事与加工领域工作。

我自己的太平日子有时还是会受到挑衅,那是来自同类犯规。照理Sentry是我的领地,其他猫儿不该来犯,可是就有好事者在我用餐时也来喵喵讨吃,环伺在我周围,它们有时从我前方来,有时出现我后方,让我得时时留意它们的动静,难以安心用餐。我把尾巴用力地向左右两边甩动,耳朵向后压低,随时准备进行愤怒的攻击,给出下马威。这时,Sentry里的staff就认为我吃醋了,他们会在另一头准备吃食,招呼入侵者过去,我也跟着去。结果,让staff生气了,觉得我太小气,反而保护起入侵者,阻挠我接近它。

工作人员的厕所是共用的,厕所走道两旁都没有闲置的空间,一边是闭路电视监控室、其他单位员工休息室办公室等等,另一边则是堆了老高的纸箱子,当然还有宽裕的空间供他们拆箱、整理、分配东西。对立面也是一块大空间,排了许多蓝色和红色的塑料椅子,每一把距离1米。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客工生病时权充门诊椅,或等候做冠病病毒筛检坐的。原来因为客工宿舍感染率高,政府主动出击,所有客工即使没有发病症状,也一律先筛检。筛检过后,不能马上回去前面提到的公寓(那其实就是客工宿舍),而是在帐篷里待到检测结果出来。如果呈阳性,由救护车送去医院治疗;呈阴性的表示没染病,可等候安排入住相应的宿舍区。宿舍区分为完全隔离、半隔离、免隔离。

那天傍晚,我知道该快快去我事先找好的待产地,那里比较隐秘又避风。可是来不及了,一只小仔迫不及待要见这个世界,我只能就地分娩,幸好是在Sentry前的马路边上。一声惊呼,有慌乱,也有举起手机对着我录像。我无暇抬头,忙着给已出娘胎的老大舔干身子,然后衔起它走向In-House管辖的地方。我感觉后头有Sentry没当值的staff客串的狗仔队。

猫仔们能开眼了,有的已经对外面的声音有反应,也会为争奶吃而连续“挥拳”想把身旁挤进来的兄弟打退。被打的猫仔也会反击,挥拳回去。看到这一幕的staff哈哈大笑。这种德行和他们人类是一个样的吧?发现和我们猫族的共通处,引起他们的共鸣吧?

岛国的客工总数据说约130万人,这里大约7000多人。可是,我从没看到他们出去,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工的,也许是处在阻断措施期,非必要行业都暂停运作。至于这里的工作人员,来自不同的单位,各有各要管辖负责的,比如保安人员负责检查进出人车,不让客工溜出去,也不放闲杂人等进来。另外有专司巡逻的辅警;专司客工事务、需求的内部管理层(In-House),还有医护人员、人力部的人员等等,人数也蛮多的。我还发现这里的工作人员不但不排斥流浪到这里的猫猫狗狗,还会喂养它们。当然,我们的存在也提供他们解闷的作用。有得吃有得住,我的民生问题解决了,当下,我决定在这里落脚。

有一次,轮班看守帐篷的staff很紧张,据说有一名帐篷里的客工情绪不稳,因为他家乡的母亲刚过世,他受困疫情阻断措施,不能回乡奔丧,加上不知道自己的检疫结果会如何……Staff担心他寻短见,交班时都特别交代接班的人,要特别留意他,不能出意外。

“它好漂亮啊,毛色黑亮,鼻梁上两道闪电状的白毛,多么特别!颈下及胸处还有一块三角状的白毛,像婴儿围兜。一双眼睛绿得透亮,眼里精光闪闪十分有神,喊饿时,眼神稍微转弱,好像能自动调节亮度的灯泡。看起来好靓丽,带有印族艳女的气质。”

明天的新生活又是怎样的呢?

我们猫族可好了,在人们的非常时期,照旧不受管制,可自由进出,再说我们身形柔软,即使门户紧闭,只要有缝隙,我们使出天生的软骨功便无障碍了。但也因为如此,staff们抚摸过我们,一定会用消毒液搓手。

思量间,忽听到喵喵声,一个女保安在招呼我,我也喵喵回应,然后带着一点疑虑,优雅地走向她,好像应卯。优雅,是造物者对我们猫的一视同仁,无论出身优劣,优雅的体态是与生俱来的。女保安和同伴说了几句后离开岗位,再回来时手捧一大罐猫粮,我雀跃着叫得更欢了。初步印象,这是一个友善的地方。吃饱了,我走向用两个锥筒当路障的入口,没人阻挡,便大大方方在里头四处游逛。

我吃剩的食物,若有入侵者趁我一时不备,吃了起来,我会立刻轰赶,就有staff教训我:“你吃剩的也不给人家吃,人家不嫌你口水脏,不怕吃你的食物也许会感染冠病,你有什么好小气的,该感谢它不嫌弃你才对呀!”哎,人啊!你们自诩是万物之灵,可是你们不是猫族,不知猫族有领地意识。我的领地被侵入,资源被分走,我岂能坐视不理?当然要自我捍卫啊!撇开领地意识,猫族也有嫉妒心,我想要百分百的爱,不要我得到的爱被分割,那不也是人的心态吗?你就没有同理心吗?

有的staff本来怀疑我不会照料仔仔。随着时日的推移,她扭转了先前的看法,对我赞不绝口。因为她注意到我打从猫仔出生,就不时舔他们的身体,确保它们干干净净的,还有几乎都和猫仔窝在纸箱里,偶尔到箱子外舒展筋骨,那里空间大,还可以看看人们的活动,这也是我的娱乐。我坐月期间,真是三千宠爱在一身。不只得到Sentry staff特别的照顾,连我的所在地的In-House staff也扮起土地神的作用,随时留意我的需求,他们虽然都是男子,心思却很细腻,俨然是我的监护人似的。我得到的食物丰富多元,举凡我爱吃的,后续不断;不吃的,下次就绝迹于我窝前。她们要确保我奶水充足,能安心育儿。令我窝心的是其他的猫们也绝迹于我窝前,唯有和我有过一夜情的那只公猫,是我的又不是我专属的配偶,偶尔出现,却不是探望妻儿,而是想分一杯羹。我在进食时若发现它,就跳进纸箱,让它吃;如果我不耐烦它吃太久,就跳出箱子,它会自动让开。我们好像很有默契。

那天,在路上闲荡,来到一个似像又不像社区的地方。说不像是因为除了几座公寓建筑,里头还有好几个白色大帐篷。我想也没想,就决定进去走走看看,反正无聊得很。如果里头豢养一群恶狗……也听天由命了,反正烂命一条,也没有家累。门口有保安,这没什么,有钱人最怕身家性命受威胁,花点钱请人看守门户,他们绝对舍得。重点是保安会不会撵我走。

又一晚,几只年轻的母猫被装进笼子里,放在Sentry,一名医护工作人员,交代Sentry的staff,不要喂食和水,她次日要带它们去结扎。她也插足我的小家庭了。她安排了两个人要领养我的两只小仔,说等它们断奶后。可是那天,他们提前把我的孩子带走了,我喵喵地急切求救。她温柔地抚慰我,小猫会得到很好的照顾,要我不要担心。我的孩子要变成家猫了吗?这是一条出路啊!我安静下来了,她看我一眼,招呼他们把我的孩子带离了我身边。

这天,先前那名扑空的善心人跟着staff来到我的窝前。我正错愕时,他一把抓住我后颈,提起,塞入一个笼子里。纸箱连同三仔被staff抱在手上,我在笼子里晃荡着,生平第一次不用自己的脚走路,但没有新奇感,只有满满的对未知未来的恐惧。然后,摇晃静止了,我和笼子被放在地上。不安中,几声杂沓的脚步声走近我,那个熟悉的女staff曲腿弯腰低下头看我,我无力地向她求救,还伸爪去拨弄笼栓,想要她帮忙打开。她安抚我:“不要怕,是送你去一个更大的家庭,你的孩子也一起去。你们不会分开。不要怕哦!”我还是喵喵地弱弱地叫着。“今晚是我们在这里的最后一晚,明早收工后就不再来了,不能再照顾你了……”好突然,这一天来得这样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