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会贯通衍生全新作品
有没有必要写异性的故事?这或许是另一个写作阶段要尝试的事。
人生就是如此吊诡。
小说并非凭空捏造之物,小说家必须收集大量材料,甚至田野调查,才能打稳小说世界的基础。与此同时,小说家又不能被资料、史实所绑架,创作仍须是自由的。甘耀明演讲尾声告诉大家,其实演讲触及的,跟小说没有多大关系,如果只是照搬那些登山经验、采访调查,只会是报道文学。
李宗舜在讲座上即兴创作,回国后修饰完成,随即脸书简信给我。这里就用他老人家的诗作为结语:
海凡本身曾参加马共游击队,在1992年重新获得新加坡的接纳回国。刚出版的长篇小说《雨林的背影》,海凡采用了更戏剧性的方式,通过马共游击队内部人员的感情故事,带出他们对革命、对时局变幻的反思。
现场观众发问时提到教育问题,尤其新加坡的华文教育问题,张悦然突然很感慨,她曾在新加坡国立大学读电脑系,离开后常想起新加坡的好,这时话锋一转,张悦然主动提到如果有机会,她愿意义务来新加坡帮助本地的华文教育工作。
随庭指出,她在阅读黄凯德《豹变》时,与其说男女有别,其实反而有共同之处。现在女性读者觉得不舒服的,主要是男性凝视。虽然黄凯德写男性欲望、身体,却是内在探索的。同时与时代问题发生共振。
土生土长的林琬绯负责翻译华校生的部分,远在中国的陈思安翻译英校生部分,程异表示,中文版翻译如此处理,反而能够制造多声道的感觉。因为他的原意,就是要借用人物的身份背景,制造小说的张力,拉出思考空间。
双雪涛说,追求娱乐是人的天性,刷抖音可以很快乐,一个人可以刷一整天让自己快乐,何必阅读呢?严肃的阅读需要调动身体里的很多幽微的东西。
张悦然目前在中国人民大学任教,教导创意写作,加上她写小说、办文学杂志的经验,只要她愿意,肯定可以为本地华文教育助攻。
写作和人生之间的吊诡
我的观点是,读者很难要求一位作家能够处理好全部性别的议题,毕竟当下我们的性别光谱如此大,如果这是一个问题,那么解读问题的方法,就应该是让更多人参与写作。
很少公开演讲的张贵兴这次也整理了自己的小说创作进程,给每一本书的文字风格下一个论断:《伏虎》浓稠华丽、暴烈血腥;《赛莲之歌》浪漫抒情;《群象》又回到浓稠华丽、暴烈血腥、《我思念的长眠中的南国公主》浪漫抒情;《猴杯》是他作品中最浓稠华丽的一本;《野豬渡河》则是最暴烈血腥的作品;最后来到新书《鳄眼晨曦》,他说是更多的抒情浪漫,少少的暴烈血腥,同时也给读者无尽的喘息空間。接下来张贵兴还想延续这种风格,暂别暴烈血腥、浓稠华丽。
读者我觉得,《鳄眼晨曦》的确没有之前两本浓稠,但那资讯量、百科全书式书写,还是让人目不暇给。
演讲结束,有观众问海凡上队时家人什么反应,海凡坦言当时年轻气盛,义无反顾,但他身为长子,留下父母和弟妹,确实对家庭造成伤害。好在父母长寿,回国后他仍可以侍奉。
程异的《紧急状态》中文版由林琬绯、陈思安翻译,城市书房出版。小说家安排一个英校男生杰森与华校女生秀丽结婚,但秀丽成为母亲不久便走入马来半岛森林参与马共游击战。试图处理新加坡大历史下小人物的处境。
从他们的演讲可知,他们除了天才洋溢,写作更下了苦功。
对谈会结束,我再次向张悦然确认,此话当真?那我写进新闻报道里啦?她点头说好。
在关于政治正确、取消文化的讨论中,张悦然以自己大学教课的经验,点出当今年轻一代的性别意识更成熟,但须谨慎不要跌入取消文化的误区。
小说家如何处理性别问题,在我主持的另一场对谈会有了更仔细的讨论。本地作家黄凯德与随庭从自己的写作经验出发。
随庭自己写小说时以女性视角出发,探索女性身体、欲望,其实也是在把自己身为女性切身在社会中体会到的女性处境转化为文字。
融会贯通再衍生出全新的作品,才是小说家的拿手绝活。
另外两位参与文学节的本地作家海凡与程异,他们的小说主人翁正好有男有女。
写作是一辈子的事,马来西亚诗人李宗舜(黄昏星)分享他50年的诗国旅程,触动了到场来宾。
好的小说,必须放慢速度仔细阅读,有时候我甚至不在乎情节、人物,我只想看小说家怎么创造,如何把文字运用到淋漓尽致。
好的小说,须放慢速度仔细阅读;从前新加坡书展,如今早报文学节、城市阅读节,作品背后的故事,90分钟的讲座里,又怎能讲得完?
第三届早报文学节暨第一届城市阅读节(5月26日至6月3日)在龙应台超人气的演讲中拉下帷幕。
张悦然始终带着忧患意识,双雪涛则认为如果读者真的需要的是那种制式化、幸福快乐的作品,那么小说家被取代就顺理成章。
海凡说自己经历了很多,包括在森林里挨饿,如今回到新加坡的城市生活,文友竟羡慕起他,有那么多宝贵经验可以书写。
随庭认为,她与黄凯德的共同之处,就是以自身经验为基础,去挖掘更深的人性问题。
你大步迈进厅堂/隔海相望/当灯光遥控音感/动脉流淌着诗句/梦想留给自己/今晚我最想告诉你的/彩色主题,笔端/挥舞着缪斯般行云流水/而星光一路大道璀璨/不绝于耳传来铿锵绝句
黄凯德谈到,男性作家笔下的女性角色,有时候可能陷入以男性视角凝视女性,将之化为欲望的对象之误区。黄凯德自认无法准确处理女性人物,因此在小说集《豹变》中,小说主要人物多为男性,但他的处理方式是书写去势的男性,揭露他们软弱、卑微的面貌,而非典型的新加坡成功故事。他自己也意识到,这样做“恐怕也可以被公审”。为什么不敢写女性人物?黄凯德说,绝对不是不理解或陌生,而是没有办法好好处理一些人物,自己窝囊,可以不写就尽量不写,但至少他能做到,叙事不阳刚。
海凡6月1日的讲座座无虚席,会场还得加椅子。十几年森林里的生活,难以在90分钟里道尽。《雨林的背影》设计了众多男女游击队成员,将他们设置在1989年《合艾和平协议》签署后,面对理想幻灭的人生十字路口。
张贵兴与甘耀明是当前华文世界长篇小说的顶尖作家,分别以《野猪渡河》与《成为真正的人》得到香港红楼梦华文长篇小说奖。
黄凯德说,未来会尝试以女性视角、口吻书写。
取消文化造成小说家自我设限?
我想,他是选择了一种反讽的方式,其实双雪涛同张悦然一样忧患。
开卷有益,听讲座亦然,作为文学节的工作人员、几场座谈的主持人,我的出席率还算蛮高的,或许这回就从个人的视角,回看自己在那一周里的收获——毕竟我身在其中,无法以一个记者的身份去观察这件事了。
有没有必要写异性故事?
中国作家双雪涛与张悦然在他们的对谈会“小说家的未来”上,从人工智能(AI)对写作的影响,谈到取消文化会否造成小说家自我设限的问题。
从前新加坡书展,如今早报文学节、城市阅读节,每年最期待的就是哪些作家会过来,想一睹作家风采,听听他们作品背后的故事。在台马华作家张贵兴与台湾作家甘耀明这次便通过演讲揭秘,让读者一窥他们如何为小说创作做准备。张贵兴准备了88页幻灯片,从阿西莫夫的《夜幕低垂》、伊丽莎白女皇的王冠、披头四《钻石天空下的路西》、砂拉越的大伯公和白背巨鳄……根本说不完;甘耀明走入深山探查三叉山事件的经验,单场讲座90分钟,当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