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小女孩说。她妈妈听到了，愣了，这是小女孩出生五年来，第一次说话。“再说一次！”小女孩的妈妈忘了自己在路上，蹲下来问。
三
“快走，要迟到了。”小男孩的妈妈拉着他，他挣脱妈妈的手，指着天上说：“那里有鱼。”妈妈抬头，阳光好刺眼，什么都没看见，她又低下头。
鱼，还会飞回来吧？
四
“哇！”小男孩也说。他妈妈可没忘记他们在路上，拉着他的手飞快过马路。
开始的时候，小男孩的妈妈觉得：人怎么会变成鱼呢？时间久了，小男孩的妈妈觉得，人会变成鱼。再久一些，小男孩的妈妈也想变成鱼。可是池塘周围树叶一直是绿的，在白雪皑皑的冬天里，也安静地在枝头招摇；再比如，小池塘从来不会结冰。这里慢慢出现水草，照见树的影子。小池塘有时会偷偷伸个懒腰，从来没有人注意到。
小男孩的妈妈想起小男孩也喜欢画画儿，可自己没陪他画过画儿；她还想起小男孩儿喜欢看云，可自己也没听他告诉自己云的故事。
那鱼有翅膀，他的翅膀那么大，所有在十字路口的鱼都游过去，栖息在他的翅膀上。他划下长空，温柔地停在小男孩妈妈的身边。
鱼挡住车的视线，挡住阳光，可是没有挡住小男孩妈妈的视野。她身边的池塘亮了，水开始滚动，然后一束光从水里射出冲破天际，一条大鱼从天际尽头朝她飞来。
小池塘一直陪着小男孩的妈妈。
“哇！”过了马路的小男孩望着天空，小女孩和她妈妈正坐在鱼背上，往天上飞去。
一个画家在小池塘边支起一个画架，画云。
某一年，某座城市，某个不知名的画家，有某个不知名的画展。画展里，有一个池塘，有一束光，有一群鱼在光柱中往天上游，其中一条鱼的背上，有一个年轻的妈妈的背影，那条鱼回头微笑。
男孩也不见了？
他的眼睛和小男孩的眼睛一样，澄澈纯净。
一
当然不是，男孩变成了一条鱼。
“鱼！”小女孩指着鱼大喊。
小男孩的妈妈告诉警察，她的儿子变成了一条鱼，飞走了。
小男孩的妈妈在十字路口旁，一片草地上挖了一个小池塘。下雨的时候，池塘积满雨水。池塘周围是草地，也有绿树。慢慢地，小鸟聚集到树上，叽叽喳喳叫着清晨，嘁嘁喳喳叫着黄昏。可是，池塘里始终没有鱼，只有小鸟偶尔下来喝水。
路上的司机按喇叭，红灯要亮了，可是小女孩的妈妈没注意到。
十字路口有时晴，有时雨，小男孩的妈妈总是来到这里。她记得小男孩变成鱼的地方，也记得鱼飞到天上的样子。
某些夜晚，小男孩的妈妈觉得天上有鱼飞过。可仔细看，只是云，而且很快就散了。
小男孩的妈妈突然看见了，指着十字路口说：“鱼！”
‖陈 帅
警察觉得她需要看心理医生。
然后小男孩的妈妈哭了，眼泪掉进池塘，被太阳蒸发，升到空中，十字路口的车水马龙声突然消失，有一条鱼从附近的屋子后探头出来，开始游过十字路口。
又一条鱼从天上飞下来，开始游过马路。无数条鱼从四面八方朝着十字路口奔涌而来，小男孩的妈妈指着十字路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里都是鱼，有鱼的地方，会不会就有她的小男孩？
妈妈转头，红灯亮了。
小女孩回头看了他一眼。
一群鱼游过十字路口，一个小女孩看见了，一个小男孩也看见。
二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画家转头看了看马路，什么都没说，他是个不会说话的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