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经证实的蜚短流长，隔了几十年想起除了笑还是笑，当年负责招待帕拉贾诺夫的巴黎机构如今句句美言，不知道有没有打落门牙和血吞成份。星期天下午去蒙马特山脚的工作坊剧场（Théâtre de l’atelier）看舞台剧，倒真希望冲出铁幕的游客还散步心愿，路线包括比较冷清的这截。建筑物保持十九世纪原貌，门前小广场树影婆娑，秋风吹落满地黄叶，美丽得像一堂精心设计的布景。最记得在这里看艾曼妞莉花（Emmanuelle Riva）演杜哈丝的《沙华娜湾》，老太太垂柳般站在台上，观众个个屏息静气，生怕呼吸稍大力，就会把她吹走。

1988年夏天，和帕拉贾诺夫在慕尼黑影展有数面之缘，经过重重艰辛取得出境证的他，可能一次过德法两边走，有点李后主词“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况味。趣闻此起彼落，大家都不相信陪伴左右的俊俏男主角真的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弟，都为他色彩明艳的民俗服装侧目，而且都希望一亲芳泽之后，能够获赠慷慨送出的手制拼贴画。好心行家殷切提醒，邀请帕先生随片登台务必三思，因为他有携带地毡挂毡重新布置旅馆房间习惯，行李费可观之外，也极可能收到旅馆清理苏州屎的昂贵账单。

对蒙马特我一向无感，远方朋友到访表示有兴趣，当然不介意带他们去《天使爱美丽》取景的咖啡店坐坐，或者跨进坟场拜祭杜鲁福，也就仅此而已，像个公事公办的导游，没有浪漫想像没有泛滥温情，更不会贸贸然凭吊在这里写下遗书的邱妙津。所以庞比度中心趁格鲁吉亚导演帕拉贾诺夫（Serguei Paradjanov）百岁冥寿怀念故人，引了他1988年首次降临巴黎前夕一番话，读着不禁羞惭交加：“我一直梦想漫游法国，在蒙马特散步，看小孩在蒙马特石子路奔跑……到底，巴黎是一个梦，美学上的，艺术上的，波希米亚的，是一个梦，也是一剂良药。”粗心大意的居民身在福中不知福，甚至没有谦卑地低下头，勘察地面是否与时并进铺了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