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然耳。现实却不然。五年多了,杏树不开花就是不开花。非但一点消息也没有,树容也越来越憔悴,树干甚至爬满苔藓。狠起心将一根粗枝锯掉,看能否令枯木回春,怎知仍白费心机。最后只好请前来我家刈草的年轻人库埃尔将它连根挖除。

之所以千方百计要培植杏花,其实不过为了南宋诗人陈与义“客子光阴诗卷里,杏花消息雨声中”那两句诗。尤其是次句。“消息”一词,意象美不可言。又,自己既然每年有机会身在季节分明的地方“作客”,心想,何不弄些温带花卉消遣消遣呢?

我爱花。幸好无“花癖”——如明代散文家袁宏道所言的“花癖”:“古之负花癖者,闻人谈一异花,虽深谷峻岭,不惮蹶躄而从之。至于浓寒盛暑,皮肤皴鳞,汗垢如泥,皆所不知。一花将萼,则移枕携袱,睡卧其下,以观花之由微至盛至落至于萎地而后去……”你瞧,为了花儿,不顾“浓寒盛暑”前往深山峻岭观花。花儿要开了,便准备好枕头被窝在花下睡觉,从花开满树睡到花落满地才舍得离开(只差没像林黛玉小姐那样扛着花锄隆重葬花)。可怕极了。

时为阳历八月中,南半球节候已近冬末。庭园里的杏树终于开花了。这个“终于”来得不易——让我望穿秋水足足等了八年有余。

没想的确“杏花消息雨声中”。小杏树开花那天夜里,真的下了一场大雨——这个冬季放晴十余日后的一场大雨。是杏花“召唤”来的雨,还是雨知道我家杏花开了,特地赶来凑热闹?反正应验了古代诗人的名句。令我心疼的是,次日一瞧,草地上好几朵花儿也跟着“香消玉殒”。杏树小小,花蕾本不多,可惜呀可惜。

杏花消息没了。再向刘昆卫索讨树苗?妻坚决反对种树。正无计可施,两年前初春往建材公司Mitre 10的花房闲逛,无意中见花房里摆卖一些矮种杏树(dwarf apricot),问花房主持人可否将之盆栽,曰可,但须植于大盆。遂买一株并一大塑胶缸。至今足足二年,没想它竟回报我十余朵笑靥——盆栽能开十余朵花已算不错。

其实所谓八年有余,是将最初那棵杏树也算在内。大概是八年前吧,奥马鲁台湾朋友刘昆卫送我一株杏树苗,遂喜滋滋种在房子右前方和桃树毗邻(这棵诨名为Black Boy的桃树也是他送的)。桃树五年左右就开花了。非但每个春天在庭前布置满天粉红霞色,还年年献桃饱我口福。

第一次亲见杏花,洁白如玉(和田玉)。不像后院初冬盛放的白梅,花瓣仍透露淡淡粉红。朵朵比梅花稍大,晶莹剔透,不可方物。怎不为之心满意足?

于是理所当然地想,杏树肯定迟早也开花——甚至也同样让我享受肥美的杏子(南宋范成大不就说“梅子金黄杏子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