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伯特·里德又说:“第一次拜读蒋先生的著作时,使我特别感兴趣的是这一美学与现代‘抽象’艺术的美学之间的相似之处。……我相信,西方最优秀的抽象艺术家们正朝着正确的方向进行探索。”把书法美和西方现代抽象艺术进行比较,甚至以保罗·克利画作喻之,可见蒋彝著作,如何给予他有关书法的启迪。

在分析中国书法的起源和演变时,蒋彝不但援引古籍,上溯甲骨、钟鼎和大小篆,甚至参照诸如古埃及和古巴比伦的文字等,图文并茂比较古汉字与它们相似之处,令人为之眼界一开。

英国美学家兼艺术评论家赫伯特·里德于本书初版(英文版)的序言这么写:“《中国书法》第一版面世时,我立即被它蕴含的一般艺术哲理的意义,特别是与现代艺术某些方面的联系所吸引。”这是一个老外对蒋著客观而中肯的评价。

《中国书法》又何止是指导洋人学习中国书法的“教科书”,有志于学习书法的华人,亦可从中获益良多。不信,请看“哑行者”如何分析书法线条艺术的重要“法门”:藏锋的特点——“笔画的‘露锋’,即笔照例垂直地悬起,然后顺纸落笔,笔尖不作转折,这样,笔画就呈现出类似鸟嘴那样的尖角形状,在我们看来缺乏活力。在书写‘藏锋’的笔画中,笔尖轻轻地转折,笔尖入纸的轨迹就成了笔画一部分……”真可谓浅出深入,即科学而又直探藏锋用笔之道。

蒋彝还细心分析中国画与书法如何水乳交融,并引自己的《鱼乐图》为例,谈中国画与款书的搭配(他在画中题上庄子与惠子濠梁之辩为长款)。蒋彝并非书画名家,但他真的画出“鱼乐”的神韵。难怪犹他州立大学会收藏此画。更难怪於梨华的教授朋友(夏志清?)也认为他有才气。

哑行者蒋彝写《中国书法》的原意,本来是为了将书法这一独特的中国艺术介绍给老外——就如林语堂翻译许多中国古典文学作品的目的一样,但一读之下,你会发现即便举世华人读之,也能于其中获得宝贵“养料”。

赫伯特·里德还盛赞蒋彝的英文文笔:“蒋彝先生对一些微妙难解的问题阐述得简介又清晰。他那优美的文笔也相当可贵。” 1933年蒋彝初赴英伦时一句像样的英语都说不出,也不过五年后,却已能写出这本连英国著名美学家兼艺术评论家对其优美文笔也为之赞叹的《中国书法》——好个哑行者。

蒋彝书中“中国书法的抽象美”一节,亦以西方超现实主义作品为例,认为“一份最古老的、写于大约五千年前的手迹,与一幅20世纪的超现实主义绘画作品,它们所引起的美的情感非常相似。”——岂英雄所见略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