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司机带我们来的老太太说,因为2019年冠病疫情,雅加达人无法出国,只好逃遁到茂物的山头,所以这几年冒出了很多家崭新的度假屋与咖啡座。

走过白桥,迎上一片飒爽的竹林,潺潺的芝利翁河(Ciliwung)流往雅加达。走去看莲花池,可莲花盛开季节已过,只见在大片草坪上野餐的游人。

老先生的大学本科为农业,后转行考古,石头铺成路,屋外种了大量花草,形成小花园。他前几个月在睡梦中过世了,老太太仍在震惊哀悼中,遵循他的习惯,每天晨早到花园摘些花朵供奉祭拜。早餐盘边各自放了大橘花,屋里花香弥漫。

我们走访其中三家咖啡座,最大的卖点仍是全景式的山色舞台,视野辽阔。有一家咖啡座结合度假屋,设计了绿意花园与户外泳池,山脚下是咖啡种植园。另一家咖啡座最高点设置一个热气球供打卡用,眺望远方山景。

园内林荫大道两旁一排排古树高大挺拔,参天入云,令人仰望。苍劲古树上盛开绿叶棕叶,以为秋意爬上树头。低头,板根植物根高露地面,大树粗壮得要四五人合抱,棕榈树互相缠绵宛若连体婴。举凡热带雨林的1万种以上植物科,包括仙人掌科、大戟科、龙舌兰科,遍布园区,挂着醒目牌子,注明学名、产地与当地名称,配搭欧式建筑与庭园花圃,质朴典雅。

离开山头时,夕阳缓缓下到云雾之后,澄色的光芒消隐在芦苇丛中。

为了山的怀抱,很多都市人从雅加达驾车一小时来到他们的后花园——茂物。山头所在是一家度假屋与咖啡座,走访那天正值星期天,全家大小出游,煞是热闹,五百张座无虚席。这里盛产水果,但点的果汁都不是鲜榨的,服务员太忙了啊。三角形设计的走廊看台有人龙排队打卡,忙着与山同框合影。

待我回神,Bogor就是茂物,尽管逗留时间匆促,仍然要去东南亚最古老,规模也最大的植物园——茂物植物园。车子经过白色宫殿总统府,遥看古树下的印度鹿吃草。鹿不仅是日本奈良地标,在茂物亦然,是出现在绘画、峇迪布等的经典图案。

茂物生机勃发,充满了热带的绿意,气候却比雅加达凉爽,常年平均气温摄氏25度,为著名避暑胜地。这里打雷多,雨水充沛,几乎每天下午都有阵雨,地面为火山灰覆盖,土壤肥沃,花草树木格外茂盛。

冠病疫情后,在茂物山头冒出的咖啡座与度假屋。(黄向京摄)

植物园比邻总统府,比新加坡植物园历史悠久,超过200年,由德国人、荷兰人、英国人陆续兴建,面积约87公顷。入园看到曾任爪哇总督的莱佛士爵士,为1814年患疟疾逝世的太太所建的墓碑,刻上太太写的诗句。

因为2019年冠病疫情,雅加达人无法出国,只好逃遁到茂物的山头,所以这几年冒出了很多家崭新的度假屋与咖啡座。

眼前是萨拉克火山(Salak Mountain)连绵的青葱山脉,下有瀑布、梯田。我们站在茂物一处村庄山头上,白云离得近了,偶尔一大朵飘了过来,仿佛触手可及,很快又飘走,令人想到云顶的云雾。远处的白云更像棉花丛地。

茂物的历史可追溯至5世纪,曾是巽他王国、荷兰占据时期的首都。荷兰人将茂物称为“Buitenzorg”,意思是无忧无虑。这当然是殖民者自我感觉良好的想象,随着荷兰人的离开而消隐。老太太是当地人,说荷兰殖民者在印度尼西亚没干什么好事,倒是英国人做了点事。

茂物植物园的“连体婴”棕榈树。(黄向京摄)

晚上10时,老太太呼唤住在楼上的我们,屋内的一株昙花开了,一下子绽放了五六朵,冷香幽幽,仿佛在迎接我们的到来。想起夫妻俩在我们家边喝“皇家礼炮”威士忌,边看电视直播英王查尔斯三世的加冕礼,而今老先生照片桌上供奉,不由惘然。屋外的那株昙花白瓣在雨中凄冷可怜。

我们下榻老太太与苏格兰裔丈夫几十年前盖的石灰墙面的木房子,冷气机用不上,久了就坏。我们以为茂物的雨下了一整晚,其实是青葱围绕的屋子周边的溪流在欢唱。

我们在夫妻俩经常光顾的小餐馆用午餐。巴东或仁当牛肉吃的是香料的历史,也是欧洲人殖民印尼的动机。十几种香料,搅拌椰奶,将牛肉煮到软嫩稍干,美味极了。炸鸡的干椰丝、薄脆炸牛皮饼都可口。行李装了荷兰糕饼店的杏仁千层糕和黄金糕,才上了“蓝鸟”德士,告别茂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