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那天,我们沿着新建步道晨走,往返之间已是两个小时。行走间相隔几分钟就有飞机的巨影低空在眼前闪现,这些热身的启动使人兴奋,感觉苍白多时的天宇又开始热闹活络。回到渡口正值中午,见到一名老船夫在岸边等待小船归来,准备登船再出发,白色长毛巾遮不住古铜色肌肤的赤裸沧桑,他的身影在艳阳下有些落寞。许多事物是否就要日落而尽?许多现象是不是将要昨是今非?

踏入社会后,与樟宜尾的交会仍然继续。年纪稍长后,开始看见这个小村港的几种迥异风貌。入夜后不再繁忙的渡口,最常见到孤单撒网的捕鱼人。停泊的船只和长长的石桥在月色波光中相对寂寥,曾与好友在桥上深聊直到午夜,我们都钟爱的古诗意境穿越时空涌现,夜幕下唯缺诗中夜半的灵魂钟声。

重回樟宜尾,40几年光阴匆匆似箭,我在心里思前想后,海边的潮来潮去,天边的日落月升,岸边的启舵归航依旧不变,人生风雨无论是远是近,抑或是已经来袭,我们终须提起劲哼唱那首《明天还是要继续》。

樟宜尾即是樟宜村,这个位于岛国东端边陲的角落,对住在南部的我来说是“遥远”的地方,读中学时最喜欢跳上2号路线的双层巴士从红山一路向东,沿途景致风光不断变化,经过市区、郊区直奔海边总站。

高中毕业后入伍服役,细雨纷飞的12月,距离梦幻渡口不远的军用渡口,我等着巨大的载人运舰,沙滩、停车场可见送别新兵的家人或朋友,一群群落发绿服青年登上四平八稳的大船,理所当然地履行国民义务,开启男儿当自强的磨练生涯。

另一头大路边的夜店喧哗,这里的周末从白天的风光明媚换成灯红酒绿,还曾目睹酒后乱性疯狂殴斗的血腥场面。也许是早已司空见惯,警车总在风雨过后的恰好时间赶到,冷静地收拾残局。不远处的露天停车场,在月黑风高树影摇曳里散发异样欲念风情,打扮亮丽放送风姿的“女人”与醉翁情郎窃窃私语,越夜越刺激的靠拢交织,披上层层神秘夜衣……

樟宜尾是我们年轻心灵准备投入大自然,恣意挥洒活力的出发点。石桥旁的渡船一次次把我们送到乌敏岛、德光岛,甚至是邻国的边佳兰岛,在那里露营或住上一段日子。青春年华填满风花雪月撑起的无忧无虑,背着行装,站在渡口等船,望向蓝天大海的那个角落和角度,有如梦中的海角天涯,酝酿最美的飞翔期盼。

小村港的几种迥异风貌

不知道是否有人和我一样对特定地方有特殊的情感记忆,不一定是常去有着深切连结不可割舍的园地,然而在时光荏苒多年以后,随着渐行渐远偶尔又熟悉映现的浮光掠影,那些生命从稚嫩开始的点滴变化成长的色泽,飞舞在脑海的忆想碎片,慢慢汇集成属于一个地方的岁月拼图。月初与亲友走在崭新的樟宜尾海岸新步道,就是这种感受。

回想在樟宜尾最痛苦经历,是30几岁在海边海鲜馆吃了晚饭回家后的肚子剧痛,当时刚搬到白沙新屋,所以住进附近的旧樟宜医院。病痛的日子,身心承受不少煎熬,住在老旧病房一星期,总感觉这传说中幽影犹在的古老建筑有股说不上来的奇异磁场,幸好那时神弱气虚,也无法引燃多余的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