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马上平静。既因为神父的话语,亦因为圣堂的氛围。这么多年来一踏进这样的空间,总记起圣经里的这句话:“你一开口说话,我的心就痊愈。”在信望爱的空间里,不管你前来目的何在,所有受伤的灵魂皆会被看顾,这是信仰的力量,踏进来,坐下来,即可感受。

想起你

周末到跑马地的圣堂出席婚礼,大清早穿着整齐西装,不敢冒险开车,可恶的红隧是日夜皆塞,我不想在仪式进行中冒失地迟到闯入,搞得像拍戏里的抢新娘老套桥段;到我这年纪还去抢新娘,简直不是文艺片而只是胡闹剧。

只好搭地铁。地铁里所有搭客都是简衣轻衭,挤站在车厢里,我似个“异形”。

明知前路崎岖,我仍愿与你勇敢前行,不仅是爱,其实也是义。

回想那天坐在圣堂里,室外光线明亮,早上的阳光通过红红绿绿的玻璃镶图折射进来,光线本身已经带着音乐性,像唱着曲调,光束里有看不见的天使。以前也去过白天举行的婚礼,还写过文字:总觉得大白天的婚礼较能让人信任新郎新娘的恋爱盟誓,让天地为证,以阳光之名,我心昭昭。不管来日大难抑或大富,此时此刻此心此意是对你既真且好。在晴朗的一天,让我们铺设一道海湾,建起一座码头,让爱意在此启航。他日倦了累了,我们仍可以在此避风躲浪以祈平安。

我常对内地朋友解释,香港有许多教会学校,年轻人读了十多年书,从小学到中学,无论在课堂或氛围上必会受到感染,会否笃诚相信是一回事,但在价值观上,总必有着深深的铭刻,那或可简化为“说实话,求公义,好怜悯”,再简化一下,便是单纯的善良。记在心底,许多时候会忘记,却在需要的时候,要紧的时候,又常忽然从脑海深处跳出来,踢你一脚,提醒你尽可能在有限的条件下做合符那三组关键字的抉择。这是昔日的香港,延续至今,三组词汇还剩几分真实,难说难论;或者该说,即使仍存真实,还有多少人敢把真实表露,亦是更难说更难论。唯有相信天父慈悲,人间总有乐观的理由。

到铜锣湾出站,转德士,到达时已近仪式开始,大汗滴细汗地坐下,神父站到

台上唤请大家关手机,然后清一下喉咙,柔声细语地宣道。

婚礼结束,步出教堂,我忽然无比地快乐。

过了多年,重读文字,我仍旧相信婚礼的力量。在离婚率高企的现下,许多人嘲笑婚礼上的盟誓皆为谎言,然而换个角度看,一世人流流长,谎言谁都没有少说,何差于婚礼上的几句话?更何况,必须把“谎言”和“无法实践盟誓”区分开来,在应允的刹那,不见得是虚情幻意,只不过日后艰难而难以让亲密的关系“可持续发展”。当日的盟誓半句不假,反是意志强烈的高光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