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之前的之前”,于南岛最北端皮克顿(Picton)先从从容容领略了小镇风光——可说是“饭前小菜”——,充了电,精神便自不同。皮克顿镇虽小,拜南北岛水路交通枢纽之赐,街市甚为繁荣,一点也不像个数千人口的小镇。峡湾一边是渡轮码头,另一边则泊满小游艇和渔船。左右两侧伸入海中的是翠绿葱茏的岬角。才惊觉地处南岛最北端,峰峦果真和南岛许多“草皮山”迥然有异:茂盛的植被即说明了一切。气候已从偏寒温带一变而为暖温带了。
谁知如今在这异地的渡轮上,竟萌生“风景旧曾谙”的感觉。
从南岛北端由陆路往北岛惠灵顿,分隔南北二岛的库克海峡是必经之途。最初以为不过比热带岛国与马国之间的窄窄水道稍“宽”,怎知竟然在渡轮上“逍遥”三小时有余!加上之前车子排长龙龟爬似缓缓一步步蹭进渡轮那一个多小时,这趟“水路”,竟然足足五个钟头!
细雨似有还无,风势却强劲。倚靠顶层甲板船舷栏杆,船前进时,看两岸一个个小山丘——那其实都是小岛屿——迎面缓缓泅过来,又缓缓隐退往后头。岛屿(或曰山丘)形态各异,有的手挽手若即若离,有的俨然小小峭壁,有的清新淡雅轻轻抚慰你的双眸。而且山后有岛岛后有山,层次分明如绵绵延延一幅水墨横披。论气势当然比不上(昔日的)三峡,论秀丽却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妨作个比喻:如果说三峡雄伟奇景是南宋马远的高远山水立轴,那么库克海峡的妩媚风光则是同时代夏圭平远山水长卷。前者原属“关西大汉铜琵琶铁绰板”;后者却“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壮美与娟美,同样是美。
横渡库克海峡呢?——“缅怀”18世纪发现此海峡的詹姆斯·库克(James Cook)船长?
水坝动工之前的长江三峡多了一项优势,即沿岸古迹:如古栈道、张飞庙、白帝城、昭君故里、屈原故里等。熟知老杜七律者经过白帝城,或免不了想起“白帝城高急暮砧”;经过昭君故里,或又心生“群山万壑赴荆门”的感慨,于是乎历史也,文学也,全都“江间波浪兼天涌”,一股脑儿涌上心头来。
乘坐渡轮横渡库克海峡,思绪猛然驰骋回24年前长江三峡之游。一晃眼四分之一世纪。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那年我们当然不是在轻舟上,而是在长江游轮上。没听到猿猴的啼叫,千吨级的游轮,也一样过了万重山,但却“慢慢地过”。岁月倒流逝得奇快,刹那间所有的一切如今已化为生命中的烟云。
渡轮共七层。底下二层停放车子——从各类型汽车至运货大卡车。最高一层是露天甲板。如此一艘巨无霸川行“小小海峡”时,偶尔竟也予人些微颠簸感。两个外孙女上船之前皆已服食过药物,饶是如此,小外孙女仍问曰:为何船一直上上下下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