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突然大幅转向,让过往熟悉的那个繁花似锦、尘埃喧嚣的钟摆暂时停摆了,步履蹒跚而失重,所有阶层的利益冲突,在经济的退潮下锋芒毕露。复苏并不能立刻缓解经济上的困境,而如何重建互信,则是更为长远的难题。
然而如今像F和他的朋友一样忐忑不安的,不单是在浙江的制造业业主。几天前在上海,投资界最关注的话题,是其中一位著名私募基金业主突然失联的消息。私人资产的主权是否能够得到应有的保护,是民营企业胸口深深的痛。
更大的代价,是在防疫过程中造成的无数悲欢离合,让尊严和平等完全丧失,彻底摧毁政权和民众之间的信任。信任,是公民社会的重要组成,只有组成社会的成员在稳定和相互信任关系的条件下,双方才能搭建长远的共同秩序和互利认同。
膨胀令人昏眩,紧缩让人清醒。当生态环境变得残酷,它也会激发人们要生存下去的强烈渴望。旧疾当愈,明天还是要继续的。去年底的中国各大城市,普通民众从排队做核酸改为排队买药,大家平静地在寒风中接受着生命的现实。
疫情三年对中国社会带来了巨大的影响。政府选择了在政治制度上的全面威权主义,以标榜自己和西方的民主制度迥然不同,无论最终是不是胜利的一方,绝对的威权必然带来威权的后遗症。政府借助大数据、人脸识别,基因辨别等等高科技手段,将控制的手段直接进入了人体。行政控制能力大幅提高,为此所付出的巨大的代价却是百业萧条、私企大量破产和失业率高涨。
(作者是新加坡私人银行董事总经理(大中华及北亚),本文仅代表个人立场)
2月的永康,乍暖还寒。这个隶属浙江金华、风景秀丽的小城,在中国有“五金之都”之称,驻扎着数千家有规模的民营五金企业。朋友F自小在永康,是企业的第二代业主,我和他的一群“发小”,聚在一个充满了江南味道的小茶馆里聊天。这些朋友也大多数是F的商业伙伴,业务遍及世界各地。在茶香飘逸的空间里,言谈间不经意地流露对未来的各种不安。
浙商一向以求生精神强烈而著称,私企在浙江出口经济中的贡献高达80%。即使在疫情期间,浙江老板坚持只要有网线,只要饭能送到房间,我们就还在做生意。
疫情期间,陈奕迅的一首《孤勇者》风靡大江南北。歌曲强调用最卑微的梦,致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是的,并不是站在光里的才算是英雄,才是勇敢的。那种不认命的勇敢和平凡的善良,总是像一道曙光一样,照亮着黯淡的天空。
中产阶层对经济的触动,或许不像企业的倒闭那样立竿见影地造成失业率大幅上升,但它严重地影响疫情后扩大内需的消费情绪。多个顶尖的企业大亨陆续选择“离家出走”的消息,不时在社交媒体上散播,岛国则被指为藏人藏金的后花园。
东方明珠旁的正大广场,过去集中了中产阶级消费的品牌。三年疫情,更多的品牌店、餐厅和酒吧消失了,带来了永久性的创伤。大量的中产阶层包括企业主、知识分子、专业人士,互联网创投等行业人士,都拼命地想往外走;即使暂时留下的,也选择远离时局。
在香港和深圳关口的罗湖商业城,荒凉得不寒而栗。一对广西来深圳打工的夫妻,坚持留了下来等候通关。当他们看到近半年来第一次有人走进店铺的时候,竟然激动地不能自已;还有在五星酒店门口帮人补鞋的散工;以及在机场等待了六个小时后,才载到客人的快乐的老司机。老百姓的日子还是要过的,他们以自己的快乐为快乐,从容地接受着外人看起来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