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的“喀布尔时刻”,既是美国漫长战争之后的战略疲惫,更是战略疲倦。20年前“新罗马”的帝国冲动已经耗竭,从遥远的兴都库什山回撤,回到两洋庇护的美国本土,美国或许要进入较长时间的战略休整,以弥合日益严重的战略断层线。

最后,“喀布尔时刻”是冷战的真正终结。于美国而言,冷战是美国在欧亚大陆的“大棋局”,其最远的征服莫过于阿富汗,“喀布尔时刻”既是阿富汗战争的终局,也是美国欧亚大陆“大棋局”的撤退。拜登及其团队的目标是从兴都库什山撤回到印太海洋,将印太变成中美“大博弈”的新战场。美军还未撤离喀布尔,副总统哈里斯已到了新加坡和越南。

喀布尔情势逆转之后,拜登既没有做出这样的战略部署,甚至没有这种意愿,也没有与盟国进行协商。英国首相约翰逊召集了七国集团领导人召开视频会议,试图让拜登延长撤军的期限,但是拜登并没有听从盟友的劝告,而是告诫盟友,美军多在阿富汗一天,被伊斯兰国分支组织袭击的风险就越大。拜登的决定就是,按期撤军,越快越好。

即便五角大楼以及盟国都要求拜登延长撤军期限,加拿大总理特鲁多甚至表示,8月31日之后,加拿大士兵还要留在阿富汗,但拜登不为所动。七国集团会议后,德国宣布8月27日结束撤离行动。

拜登与七国集团领导人会议结束后发表演说,本来是要介绍阿富汗撤离的情况,但是他要先“说一嘴”3B计划(Build Back Better agenda),滔滔不绝讲了很多,最后阿富汗问题只是简单介绍了他的决定。由此可以看出,阿富汗只是拜登宏大战略计划的负担和累赘,他急于摆脱阿富汗战争的泥淖,“逃离喀布尔”是拜登最迫切的要求。

拜登上台之后在首次七国集团领导人视频会议上,高调宣布“美国回来了”,感谢了北约盟国向美国提供的支持,承诺与盟国进行协调和沟通。“美国回来了”在喀布尔似乎失效了,美国不仅没有与盟国进行有效的沟通,也没有考虑盟国的诉求和困境。

美军当然有能力在阿富汗重新部署,延长撤军的期限,掌控撤退的节奏,在阿富汗建立“空中走廊”,甚至建立一条类似“柏林空运”的战略运输线。

“喀布尔时刻”的战略疲惫和厌倦背后,是美国霸权体系越来越明显的断裂线。首先,美国扩张过度以至于透支严重,作为海权强国的美国一脚踏入了“帝国坟场”,三个月已经完成的反恐战争变成了漫长的帝国征服战争。“新罗马”的帝国冲动之下,美国联合一众仆从国将帝国延伸到兴都库什山,驻阿美军司令如同总督一般,但兴都库什山不仅是大帝国的边界,更是海权国家的禁地。

“喀布尔时刻”再次说明,结束一场战争要比开启一场战争更难,战略收缩与调整要比战略扩张更难。美国已进入战略疲惫甚至厌倦的状态,休养生息、积蓄国力,或许是拜登不得已的选择。

再次,20年来,美国社会结构断裂,贫富差距扩大、地区经济发展失衡、政党版图裂变、党派极化、种族冲突再起、阶级矛盾加剧,凡此种种,美国对外扩张的国内基础已经不复存在。前总统特朗普的“美国优先”是一种情绪的表达,拜登的“喀布尔时刻”则是现实的行动。

作者是吉林大学国际关系研究所副所长

拜登自诩为“外交老手”,“喀布尔时刻”颠覆了他的形象,其根源不外乎,美国长期战争造成战略疲惫和战略透支,需要美国收缩和克制,但更重要的是,拜登的倦怠甚至是厌倦心理。

无论美国自己还是北约盟国,都很难在8月31日完成撤军计划,除了撤出本国公民,还有阿富汗合作者,但是塔利班控制喀布尔市后,喀布尔机场变成了一座孤岛。塔利班既不允许美国延长撤军期限,也不允许阿富汗人前往喀布尔机场,如果拜登没有意愿与塔利班进行协商或博弈,那北约盟国只能执行美国的决定。德国总理默克尔说,没有美军,就不可能有空运行动了。

尽管美国军方以及北约盟国希望美国总统拜登能延长撤军的期限,但是拜登的决断还是在8月31日完成撤军。美国在阿富汗20年的漫长战争,最后的撤军时刻却是以精确的物理时间来界定的,这是拜登的“喀布尔时刻”,标志着美国的阿富汗战争正式结束。

 

其次,在漫长的战争中,美国的军工复合体不断膨胀,如同一只战争怪兽,每天消耗2亿4000万美元,由此造成的是美国军事与经济结构失衡,万亿美元资金被用到战场,滋养了军火承包商,却没有带动美国市场的发展,基础设施严重老化,经济发展的基础遭受侵蚀。

从阿富汗撤军,是美国两党共同的目标,也是北约盟国的意愿。“喀布尔陷落”之后,美国及其盟国的主动权大打折扣,撤军的计划、节奏都被打乱,但是美国并非完全陷入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