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在应对“碳泄漏”的问题,欧盟正在推进的碳边境调整机制,就是这样的具体案例。欧盟的立法机构之—欧洲议会,在2021年3月通过了提出建立“碳边境调整机制”的决议。这显示欧盟要利用贸易政策,应对碳泄漏和保护欧盟企业的竞争力的意愿和行动,在继续稳步推进。
或许,2021年标志着全球气候治理进入合作与竞争融合、减排行动加速的时代。
同时,在气候治理中,欧盟也相对可以坦然地提醒包括美国在内的主要经济体:气候领导力的有效实施,与自身落实减排效果息息相关。
从1970年4月22日第一个地球日至今,全球的环境保护议程经历了半个世纪的演进,始终聚焦于一个可持续、健康的地球生态系统的保护。今年的主题是“修复地球——修复全球生态系统的自然过程、绿色技术和创新思维”。应对气候变化是修复地球生态系统的关键与核心。
《巴黎协定》这一自下而上的气候治理模式,从一开始就面临主要经济体的排放承诺,与1.5摄氏度温控对应的减排量不匹配的风险。至少从过去的几年看,全球碳排放趋势正凸显了这种风险。
本着充分激发各国主动应对气候变化的意愿和能力的思路,2015年达成的《巴黎协定》采取无法律约束力、依靠自愿原则来促进参与国家提交和更新各自的减排承诺,通常称为国家自主贡献减排目标(Nationally Determined Contributions,简称NDC)。这一协议通过时,得到代表了全球碳排放96%的国家的支持,为全球气候治理开启新的路径。然而,《巴黎协定》所代表的气候治理也面临挑战。
欧盟的气候领导力带来了显著效果。中国于2020年9月公布了2060年碳中和目标。美国总统拜登上任伊始,就对气候变化采取了积极的应对措施,包括重返《巴黎协定》和增加对低碳能源及技术的投资等。拜登政府预计会在近期公布美国到2050年实现碳中和的目标(编按:拜登上周在气候峰会上承诺到2030年将美国碳排放量在2005年基础上减少50%至52%)。
为了突破僵局,也主要是推动中国提高气候目标,欧盟在2019年率先承诺了2050年达成碳中和的目标。此后,欧盟借助与中国持续多年的双边贸易和投资相关的谈判,向中国施加影响。同时,欧盟内部启动碳边境调整机制的立法讨论,并借助推动“绿色新政”和循环经济战略,来促进气候政策的实施,扩大其作为全球三大经济体和贸易伙伴,在气候目标上的影响力。
2017年至2020年,在特朗普领导下的美国减缓气候应对行动期间,欧盟持续发挥气候治理的领导力。显然,在推动重要经济体(如中国、日本和韩国)近期发布碳中和目标方面,欧盟发挥了重要作用。这与欧盟过去20多年在内部积极开展能源转型所取得的效果难以分开。
欧盟:先行一步的代价和收益
作者是北京独立智库磐之石环境与能源研究中心联合主任
与工业革命前相比,本世纪内将全球平均温度升高控制在1.5摄氏度之内,要求到本世纪中叶全球温室气体总排放达到净零,或者称为碳中和。尽管1997年的《京都议定书》和2009年的《哥本哈根协议》,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全球气候治理的发展,但由于各国之间在减排责任、方法和执行上的根本分歧,气候治理陷入困境。
根据国际能源署(IEA)的数据,全球能源相关的碳排放从2016年的322亿吨,增加到2019年的334亿吨。尽管冠病疫情导致2020年的排放降低了5.8%(约20亿吨),但随着经济逐渐复苏,预计2021年的排放将回到2019年的水平。
“气候俱乐部”要成现实?
欧盟的先行一步,中国的积极配合,显然对美国的应对带来压力。当美国公布承诺后,三大经济体又会进入新一轮气候战略的合作与竞争过程之中。至少从目前来看,三者加总的气候目标,与1.5摄氏度温控目标仍然有距离。
在各国陆续更新国家自主贡献目标之际,笔者看到,贸易政策在气候治理中的运用所带来的影响,会逐渐明显甚至强化。那就是在合作、自愿的原则之外,贸易规则的变化可能促进“气候俱乐部”的形成,进而推动应对力度小的国家,更积极落实与全球减排目标匹配的减排行动。
自1997年《京都议定书》签订以来,欧盟始终在全球气候治理的过程中,发挥积极推动者的作用;而美国由于国内民主与共和两党在气候政策上分歧大,总统更替为美国联邦政府的全球气候治理带来起伏;尤其特朗普执政四年,显著减弱了美国在气候应对的意愿和领导力。中国在此三角博弈中,采取协作的态势,为未来不得不承诺碳中和目标争取时间和空间。
同样地,本着重塑美国制造业和保护美国企业的竞争力的想法,拜登的气候政策里面也包含了可能采用碳边境调整费或配额等形式,来推动贸易伙伴增强减排目标。
合作与竞争融合的气候治理
因研究气候变化等长期环境变化对经济增长影响,而获得201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的耶鲁大学教授诺德豪斯(William Nordhaus)指出,为了解决全球气候治理中动机不足所导致的“搭便车”困境,一个解决方案是建立一个由积极承担减排责任的国家组成的“气候俱乐部”(Climate Club)。
1990年至2019年,欧盟温室气体排放减少了24%,经济增长了60%。早先设定了碳排放到2020年比1990年水平减少20%的目标,2017年其碳排放与1990年相比降低了21.7%。尽管欧盟为减排付出了巨大成本,但也收获了经济成长。
俱乐部成员执行互惠、有利于自由贸易和经济发展的关税政策,以及有着统一的碳排放价格(碳市场或者碳税)。不积极承担减排责任的国家被拒之门外,且面临不可忽视的经济惩罚,例如征收碳税。这样的机制可以促使俱乐部以外的国家,从平衡成本和收益的角度出发,为保持本国经济稳定和持续增长,而采取更积极的减排政策和行动。
欧盟关于碳边境调整机制立法行动,和美国将类似政策放在决策考虑之中,预示着未来主要碳排放经济体之间围绕贸易政策的博弈,会对各国的减排目标设定带来重要影响。已有观察家认为,中国承诺2060年碳中和目标,是与欧盟借着同中国讨论《中欧全面投资协定》,而极力推动中国作出减排目标的明确承诺有直接联系。
留给全球实现2050年碳中和的时间仅有30年,在当前《巴黎协定》的机制下,全球主要经济体应当承担责任,扮演气候应对领导者的角色。最直接的行动就是提出更具抱负,且与1.5摄氏度温控情景匹配的减排目标和实施路线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