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新加坡99年屋契届满时怎么办?是不是应该自动延长等等?一些议员最近在国会提出了这个议题。我们建国至今转瞬50年,不只出现建国一代公民,也出现建国一代组屋和私人公寓。由于近80%人口住在组屋,这个问题受人关注并不奇怪,但多少予人伪命题的感觉。毕竟大家买房时签下的明明就是99年屋契,是你情我愿的。当然,这不纯粹是个法律问题,还有很大的感情成分。

组屋的“寿命”该如何,也该算是新加坡特有的问题,因为世界上没有其他国家有像我们这样的住房格局,政府为大部分人口(约80%)提供了公共住房,而大部分人是以相当大部分的积蓄来购买99年屋契的组屋。组屋成了许多受薪者最大的资产,也可能是赖以养老的资产。

想要延长屋契的人,或许是受到我们的一些传统观念的影响,就是死后要把财产(尤其是房子)留给子孙,有这样的观念很自然,但未必是正确的。现在年轻人能自立是好事,但如果太多父母有把遗产留给子孙的想法,那未来就可能造就一大批“啃老族”。这不仅会固化社会贫富分化, 也会养成二世祖的心态,殊非好事。有时搞不好,好事也会变成坏事,上演人在天堂,而子女在公堂的戏码。所以,别念想两代人以后的事,行有余力,就做做慈善行行好吧。

也许这也是我们须要逐渐改变观念的时候了。当初,政府推行公积金和组屋计划,是基于“有恒产者有恒心”的理念,作为构建国人归属感的一部分。但渐渐的大部分国人都把房屋当作最主要的资产和投资工具,走向极端,不少人因此也成了数十年必须劳碌供屋的“屋奴”。是有了恒产,但也失去了冒险精神,毕竟养儿育女之外,还有屋要供,岂敢太过冒险去闯荡和创业?过度投资或投机于房地产,用大部分收入供屋,会不会已成了扼杀年轻人创业精神的因素之一?在美国,年轻人可以从租个车库干起,我们这里可没有车库可租。

作者是前新闻工作者,前国会议员

再次,新婚夫妇一般都买新组屋,很少人会继承父母的房子。所以,99年屋契对一般人来说其实是绰绰有余的。也许,未来面对问题的不是屋主而是政府。为了帮助年长者安度晚年,政府推出屋契回购计划。这让月入不高或已没有收入的年长者,可把剩余的屋契年限卖回给建屋局,套取现金。如果这么做的屋主越来越多,政府的财政负担也必会越来越重。理论上,老年屋主的孩子可以重新买回卖出的屋契年限,但有多少人会这么做呢?一旦建屋局收回的组屋越来越多,又该怎么办?

其次是房价。对组屋来说,99年屋契,理论上可以住上两代人,但即便只是年过半百的组屋,看来也难以引起购屋者的买趣,屋子的价值只会随屋契缩短而逐年减少。极少数的老屋可能会有选择性整体重建,犹如中大彩或多多,不是多数人可以或应该期待的。老实说,这种做法对其他屋主而言也是不公平的,已经旧屋换新屋,为什么还得让屋主享有新的99年屋契呢?

有些大问题是随年龄的增长而至的,比如衰老和死亡。99年屋契也一样, 不管是政府组屋还是私人公寓,除开少数永久地契房子,绝大部分的屋主(本人或继承人)最终都得面对屋契届满的问题。屋龄最老的组屋和公寓,现在都已超过50年,老龄化的现象将会越来越明显。

有一种呼声要求政府自动延长到期的屋契,这明显行不通。国家发展部长黄循财在国会中说过,土地没有循环,那未来哪还有地可以建屋?老龄组屋的维修也是个大问题。何况也不是人人都想延长屋契,毕竟这不可能是免费的,也不可能像拥车证,能再延一半以上的年限。百年组屋,能想象是什么样子吗?即使成不了陋屋危楼,也还是老屋。

法理上,99年一到,政府就可把土地收回,不管是组屋还是私人公寓,这没什么好说的。事实上,也没有人能住满99年,那是两代人的时间。任何建筑物,不管怎么坚固,历经百年风霜,都会变得老旧和难以维修。各种老旧建设如桥梁、地铁、马路,通常挨不过百年,总得重建或翻新。办公楼、商厦、住房也不例外, 否则市容将难以翻新。

再次,我们确实必须为子孙后代着想。在小小的新加坡,只是半个世纪时间,小岛各处已经是建得密密麻麻了。现在所剩下的土地顶多也只够再建几个新镇,再过50年,恐怕就寸土难求了。所以,只能再循环,收回屋契到期的土地重新发展。否则,土地供应日益枯竭,房价将会变成天价。房价能不断上升吗?不可能。而土地使用权或拥有权如果一直把持在一部分人手里,必然会窒息必要的社会流动性。

一结婚就买屋,把大部分收入和积蓄都困在公积金里,其机会成本就是无法有余裕做别的事。很多人的购屋贷款摊还期都是二三十年,有了这个负担,必然时刻担心工作安全,再难有什么凌云壮志。在外国,拥有屋子就不是年轻人的优先事项。租房子何尝不可。也许我们需要有一个更宽松的租赁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