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投赞成票,选民觉得等于把本国的民主和历史交到一个人或若干寡头手中,这样或许会葬送来之不易的三权分立;如果投反对票,则意味着一切照旧,议会还是又大又贵(945位议员,堪称欧洲第一)。

对这样的政体进行改革,按理说应该拥有广泛的民意基础。伦齐提出修宪之初,的确还是很有成功希望的,可随着国内反欧民粹势力的不断壮大,原本只涉及内政的修宪计划被硬生生地与倡导者伦齐的亲欧立场挂靠起来。

现年68岁的喜剧演员格力罗于七年前组建了“五星运动”,他利用自己的博客发表极具争议的言论,颇有煽动性,据说他的博客流量排名世界前十名。根据部分民意调查的结果,“五星运动”有望成为意大利的第一大党。加入该党的人形形色色,但他们都反对政治腐败和挥霍、反对欧元、支持脱欧和关注环保。格力罗宣布,如果下次大选他获胜,将就脱欧问题进行公投。

意大利人的民族认同感并不十分强大,他们认为,与其面对一个运作混乱的国家,不如认同自己所处的地区。意大利的议会的确太大太贵,立法过程也过于冗长。正因为如此,存在了70年的宪法才成了意大利人心目中的民族团结的压舱石,以及避免国破政息的保证。

伦齐的辞职实际上已为重新举行选举敞开了大门,这令许多意大利人感到不安。对于经历了七年危机困扰和痛苦改革(退休金减少,增税和医保条件今不如昔)的意大利人来说,稳定是排第一位的,他们不想在经济刚有起色的时候,再把自己的命运交由市场和欧盟官僚机构来摆布和宰割。同时,他们又担心支持宪改会毁掉共和先驱们在二战后搭建的民主架构,撼动意大利的立国之本。

意大利的宪改公投落下帷幕,改革方案被高票(59%)否决,总理伦齐还丢了自己的乌纱帽,真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时事透视

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下,此次公投实际上很容易被民粹主义势力所利用。现在,宪改方案被否决,意大利再次站在十字路口。

但无论如何,公投起码有一个好处:它让意大利人重新忆起自己的民主历史,并推动了一场关乎到今后70年民族未来的大讨论。

这就是伦齐今年4月宣布将自己的政治生涯与公投结果挂钩后,意大利所处的进退维谷的境地。原本一个单纯的技术问题最后演变成一个影响深远的政治表决。卡梅伦倡议的留欧/脱欧公投给英国和欧洲乃至世界带来的混乱,便是前车之鉴。

伦齐已经辞职,由真蒂洛尼组织过渡政府,新政府能否坚持到2018年下次大选将是个问号。

如果投赞成票,选民认为等于表明自己在捍卫某种欧洲理念,可今日之欧洲正在与许多选民的价值背道而驰;如果投反对票,则等于将自己的国家交给毕普·格力罗和他的“五星运动”,那样就更无从知道意大利将来何去何从,欧元和欧洲又将往何处去。

作者是德国时评专栏作家

客观而言,意大利的传统政治体制一直掣肘着政策的延续性和决策的通畅性:二战后至今的70年中,已有65届政府轮换登场,差不多每13个月就易权。这给意大利的政治、社会、经济等各个方面均带来了相当程度的动荡。

如果投赞成票,等于表明自己支持总理伦齐继续大刀阔斧地干,按照这个节奏,立法速度固然是加快了,可参与立法的人未必代表选民个人的价值观;如果投反对票,则意味着伦齐可能辞职,未知数因而会增大。

那么,意大利人在宪改这个问题上到底纠结什么呢?根据笔者的观察,发现他们的纠结源自对当下动荡的厌烦以及对集权历史的忌惮,归根结底还是对政治缺乏足够的信任。

以改革家著称的伦齐忽略了一点:正因为当下情势动荡不安,意大利人才更想依仗现行的宪法,因为该宪法是共和国的先行者们,在经过两年与墨索里尼的支持者和德国占领者的浴血奋战后才制定出来的。即便在共和胜利之后,原有的创伤并未愈合,保皇党与共和派之间依然对立,上世纪70年代的左翼恐怖袭击使意大利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如今的意大利也并未好哪去:它是一个尚未从上次金融危机中复苏过来,仍处在茫然与气馁中的国家,也是一个40%年轻人没有工作或背井离乡的国家,还是个十年内家庭购买力缩水40%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