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雪玲和马咏贤误打误撞入行。黄雪玲说,从没想过自己会当艺人经理人,当初找工作时,透过朋友介绍入行,入行至今已15年。马咏贤一心只想找“不规定穿着”的工作,当年进入小型模特经纪公司做模特儿经纪人。她在10多年前成立自己的经纪公司。

袁:我会跟艺人了解,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再去想怎样处理。坦白讲,他被拍到了,已成定局,我们也不可能否认。艺人本身要自爱。我家艺人全部都很资深,这种事情应该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袁山文做了超过十年的艺人助理,他明白艺人要的是什么,“我不会强制艺人去做一个工作,会跟艺人分析和解释工作内容,如果他们觉得舒服才接下案子。公司有抽佣,当然也希望艺人开心地去工作。”

●如果艺人不慎被拍到丑态(如酒醉、爆粗等),照片在网上传开……

有关艺人经纪人的职务,圈外人似懂非懂,就由从业者亲自解说。

马咏贤觉得经理人可扮演亦师亦友的角色。她说:“新培训的新人看到我时,也许有点怕怕的,对他们来说我是老师。但之后,我除了是老师,也扮演姐姐或妈妈的角色,公司是‘母’公司,他们有时会称呼我为‘妈’。我也是他们的朋友,有事需要帮忙时会来找我,如恋情问题、遇到渣男等,他们会跟我聊。”

如果艺人这么做......

袁山文原本是艺人助理,曾任阿哥李南星的助理,转当经理人跟两个女艺人有关——第一个跟他说他有能力成为经纪人的是洪慧芳,第一个给他机会实践经纪人工作的是郭舒贤,他在2019年创立自己的经纪公司。

邓咏徽觉得很不一样,以前没有社媒,若要“推销”艺人得通过电邮或友人牵线,现在有社媒,经理人得了解和掌握新媒体的发展,并懂得使用那些平台推广自家艺人。他说,以前的艺人“很乖”,经理人说什么,艺人会顺从,当今的艺人会多问工作细节,并提出异议。他也指出,新一代艺人及网红或许觉得,与其让经纪公司抽佣,不如自己处理事务,“因为他们有自己的平台和流量了。”

如果艺人工作时频频迟到,甚至缺席,工作很不专业……

黄:如果事实是如此,一定先为不当的行为道歉,毕竟艺人有责任树立好榜样,传达正确的信息给支持者。做错了就要纠正。

当然,经理人不只是在艺人出事时才起作用,艺人没事也不见得是好事,艺人无所事事,经理人会愁,得为艺人找工作、谈酬劳、跟多方沟通、安排和协调大小事。公私未必可分明,他们有时也得化身心理咨询师,听艺人讲讲心事。里里外外都照料,大部分成功艺人的背后,会有一个优秀的经理人。

黄雪玲觉得,初入行时工作较简单明了,主要安排艺人每天的行程和工作表等,“现在随着科技、社交媒体的蓬勃,大家都很依赖网络给予信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我们要很积极地跟进各方面的潮流信息。现在的经理人也要会拍摄美照、视频、剪接、做TikTok等。”

时代变迁,媒体环境改变,网络和社交媒体平台当道,现在当经理人,跟以前当经理人有什么差别?

袁山文说:“当我尽量帮艺人争取到最好的条件,还有看到他们有工作,我就觉得很满足。”

马咏贤说,有鉴于模特儿和艺人的工作范围不同,两者的经纪事务自然不同。两个圈子都有跨界例子,既是模特儿,也是艺人。马咏贤说:“我们做全经纪约,等同经营艺人的形象塑造。比如茜茜去年发歌,从她的MV、封面包装到发行,都是由经理人处理的,是‘一条龙’服务。”

身为艺人经理人,工作上的满足感,莫过于艺人有事做,并抵达梦想的彼岸。

黄雪玲认为,何谓“最理想的经理人与艺人关系”没有唯一解答,“我们默契再好,也有意见不合和吵架的时候。总之,经理人无时无刻都在为他们的艺人操心,每一个争取回来的工作都是经理人花了很多时间商量及安排的,这一点请所有艺人都注意哦!”

袁:我会问艺人他愿不愿意公开,也叫他去跟另一方确认。假如,我家艺人ok,但另外一方不ok,那我们就坚持拍到的不是他们!

新艺经纪经理人黄雪玲(右)负责阿姐郑惠玉的工作事宜。(受访者提供)

邓:如果艺人单身,那我觉得没事啊,假如有一天看到秋慧和宇涵手牵手,两个开心果在一起是很好的事!如果不是单身,我觉得,越逃避,媒体就会挖得更深,我情愿坦诚。我会先了解情况,知道为什么两个人会走在一起等等,然后用最适合的方式给媒体一个交代。

艺人和经理人之间的关系微妙,一方面是职场战友,另一方面又似朋友,公与私的界线未必分明。

艺人出状况后,经理人得迅速应对。《联合早报》发出四个状况给受访经理人,看看他们会怎么处理。有些状况熟口熟脸,如有雷同,未必巧合。

邓:如果理由充足,我会继续跟这个人合作。理由不合理,我会告诉他问题在哪里,然后解约。另一个做法是“冷藏”,什么工作都不给他,但这个做法很老旧,对方还是可以在社媒活跃。经纪公司除了要对外还要对内,若有艺人无心工作或很toxic(毒),未免事情影响其他艺人对公司的想法,就要快刀斩乱麻。

邓咏徽:我不会说他已经死了,因为他没死啊。我会跟媒体说,他因个人因素,想放缓脚步,或想退休,或想做其他的事情。

如果旗下艺人被拍到,跟另一个名人手牵手漫步,但照片中看不清楚他们的脸……

袁山文(后排)旗下的艺人包括明星夫妇林明伦(前排左)和陈毓芸。(受访者提供)

马:看他有没有做出对大众不道德的事,比如喝酒后撒尿,或只是醉倒等捡尸……公司会道歉,艺人也要出来道歉,若对大众做出不良姿态,一定要道歉。

袁山文说,经理人得为艺人寻找和接洽工作,谈酬劳,细读合约,编写计划和安排艺人的日程,他必定亲力亲为,因为艺人价码敏感,所以不能让这些资料流出去。他举例,曾有自家新人懵懵懂懂去试镜,没事前通知他,试镜虽然成功,试镜方却开出超低酬劳,随之而来的还有信用与道义问题,他得出面解决困境。

马咏贤:我会回复他‘哈哈哈’,然后就不回他了。他既然想低调过人生,而我真的说他走了,反而就是在高调宣传他。

马:艺人给的理由不合理,我们会解约,是一线艺人也解约。

袁山文说,有前辈告诉过他,不可以跟艺人走得太近,以免情感影响专业判断,阻碍工作进度。然而,他投入经理人的工作后,觉得跟艺人保持友好关系,结果更好,因为信任彼此很重要,“他们知道我无论对哪一个艺人都是掏心掏肺的,他们信任我,不会干涉我的工作,会全权由我去搞定。这是因为他们知道,我为他们争取的都是最好的。”

经理人马咏贤(右)说,林茜茜(左)离巢八个月后归队。(受访者提供)

袁:我会跟剧组道歉,之后去找出原因。如果错在艺人,他又一犯再犯,我会跟他解约。

黄雪玲觉得经理人似“八爪鱼”。她说:“从内到外打造艺人,艺人的每日行程、宣传、访问、杂志拍摄、事业规划,甚至艺人情绪都属于我们的工作范围内。坦白说,我自己都没把自己规划或照顾得那么好。”

对此,马咏贤抱着“好来好去”的想法,今日一别,他日再相见,“茜茜离开过公司八个月,当时她想自己出去闯一闯,那段日子我们保持联系,她也常常来公司吃饭,后来她也归队了。”

邓咏徽(中)曾是“梁家班”程旭辉(左起)、莫小玲、梁志强和李国煌的经理人。(受访者提供)

经理人到底做些什么?

完美关系的定义因人而异

黄:艺人也是人,也有情绪,他们是公众人物,所以任何行为会被放大。先了解两边的情况。如果是艺人的问题,我会跟他分析情况,然后商量怎么改进,避免同样的情况再发生。

邓咏徽在28年前从事活动策划,工作范围包括协助艺人做唱片宣传、策划户外活动等。他在当年认识了《搞笑行动》时期的梁志强,双方合作愉快,梁志强问他有没有兴趣管理他的艺人。他的经纪人生涯从梁导、李国煌和辉哥开启。

黄雪玲:会先了解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如果是因为他暂时不想接受任何访问,我们可以以后再安排访问。本地记者都很善良的。

邓咏徽崇尚开诚布公的做法,若有不满的事,一定要提出来。跟艺人签约前,他会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会让艺人知道,公司不保证他一定大红大紫,但当他碰到问题,公司会帮他协调。经纪公司会向厂商或制作方推荐艺人,但最后的决定不在我们身上,而是在导演或客户身上,但有些艺人可能不明白这一点,不解为什么其他艺人有工作,他却没有。”

黄:如果双方没打算公开,就打死不承认,哈哈!

黄雪玲说:“我会跟艺人聊梦想和未来方向,最大的满足感是看到他们实现梦想。看到他们终于得奖时,我会忍不住在后台哭……看到他们的演技、主持功力逐渐进步,获取观众认可,身为经理人的我们也备受鼓舞,非常开心。对我而言,我透过这份工作认识不同的人,接触很多工作伙伴,也能去不同的国家,这些都让我非常满足和充满动力。”

马:会问艺人想不想公开,我们自家沟通好后,我礼貌上会问一下别家的艺人。如果协议不公开,我就会跟媒体说‘不予置评’‘艺人私事不关公司的事’。

若有艺人打算跟公司“分手”,邓咏徽直言:“娱乐圈这么小,分了还是有机会合作的。每个人都有他的想法。万事留一线,他日好相见。”

袁山文:我会跟记者说,他不方便曝光和接受任何访问,但不会说他过世。在新加坡生活的话,除非他不踏出家门,不然邻居也会看到他啊。出于实际考量,不能说他过世了。

邓:我们道歉的时候会说,日后会注意,这个艺人会检讨并改进自己。经纪公司要懂得怎么以柔制刚,不用跟酸民对骂或硬碰硬,最恰当的做法是让这则负面新闻平息下来。大众是健忘的,有别的新闻,就不会记得前几天发生的事。

马咏贤笑说,她立即想到的不同点是——以前经常用传真机。在模特经纪业务方面,马咏贤用了十年栽培模特儿,让商家对新加坡模特儿改观,意识本地也有专业模特儿。她也在公司的网络平台tag(标签)上模特儿的账号,这个做法具颠覆性,因为过去不会tag,因为厂商有可能跳过经纪公司,直接跟模特儿联系。如今她认为,新做法会带来新商机。她这十年间,也把模特儿推到KOL(key opinion leader,关键意见领袖)位置。

娱乐新闻报道中,时不时会出现“经理人”三个字。由媒体的视角看经理人的工作,当艺人面对疑难杂症,或有难言之隐,无法直面媒体或社会大众时,我们很常看到经理人出面应对。

社媒改变工作形态

马咏贤说:“我最大满足感是看到模特儿或艺人能到达他们想要的位置,无论是什么位置都好。”

邓咏徽管理的金刚媒体艺人分全职和兼职,全职艺人会让公司接洽所有工作,包括行程安排、商演、电影电视演出、网络直播工作等;兼职艺人有时交由公司接工作,有时自己接。他说:“经纪公司的主要作用是做艺人的保护网,为他们的艺人生涯护航。在演艺发展、收入、客户联系、法律咨询等方面为他们策划和把关。”

已经隐退或想低调生活的艺人跟你说,“你就跟媒体说我死了”……

《联合早报》走访四名本地艺人经理人。他们包括,旗下有李国煌、“辉哥”程旭辉、陈建彬、赖宇涵、余秋慧等艺人的金刚媒体的创办人之一邓咏徽;旗下艺人包括林明伦、陈毓芸、黄嫊方、李文海的Starsnest Artistes袁山文(Slater);新传媒新艺经纪的黄雪玲,她负责的艺人包括郑惠玉、陈泂江、张哲通等;Basic Models掌舵人马咏贤(Bonita)的公司主打模特儿,但随着模特儿跨界演艺圈,其公司有艺人部,艺人包括林茜茜。

黄雪玲觉得,人与人之间的默契十分微妙,每一位经理人与他们的艺人的关系也一样,“我们可以是朋友,也是工作上的战友。默契和对彼此的信任,是双方相处并一起成长的关键。默契是可以培养的,但需要时间建立信任和互相谅解。”

邓咏徽说:“满足感来自艺人有曝光率,有收入。老实讲,如果只做经纪公司的话,我觉得是不赚钱的。公司在艺人身上投入的资源,未必有相应的结果。公司有抽佣,但其实是不够的。继续做艺人经纪是因为兴趣和热忱。”